“渊郎…渊郎你何时归矣?”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纤纤玉手拂过梳妆台,又挥手打翻白玉瓷的瓶儿,
花枝绿叶连同噼里啪啦的一阵金玉交织的清响,珍珠匣子,金簪玉质……
俱都散落一地全似满天星,合着颗颗珍珠泪,若雨落,净是狼藉一片。
“哎呦喂我的小姐呦,可仔细伤了手……梧桐,细雨,还不快取了舒痕膏来”
就有两个自梳的嬷嬷上前来,一水儿墨绿色对襟,深绿色的衣裳,乌发间祥云纹的银饰古朴简约,就如同她们的气质,肃穆规矩。
李嬷嬷的眉头紧皱一把搂抱住她不住的哎呦我的心肝小姐呦连声安慰着,胸前氤氲一片深色,
周嬷嬷小心捧起那沾着鲜红血液的柔白芊芊玉手,仔细检查伤势,
面露爱怜与悲哀,
她们是夫人的陪嫁,也是早就打定主意自梳不嫁的嬷嬷,看着自小照顾长大的小姐如同子女,
温柔贤淑的小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心如刀割。
两个大丫鬟并一众小丫鬟上前来,深深浅浅的碧色,与打翻在地上的层叠的枝叶一般无二,
收拾的收拾,取膏药的取膏药,
另有机灵的抱着一旁呆愣的小女童掩了眼眸去安慰着,生怕惊了小孩子的魂魄:
“小小姐,不怕不怕……”
怕?
人偶一样的小女童安静的看着她或哭或笑或闹,只是被动的,空茫地,似乎与世界隔开一个屏障,
世人的喜乐哀怒、情怨晦憎落在眼里只是一场戏,一场空梦,无痕无影。
无论是华丽精致雕栏画栋锦衣玉食的大宅子,还是破瓦旧屋,粗布麻衣粗茶淡饭,她只是安静的,安静的看着,只是看着。
眼眸清澈且无情。
都付一场空,到底是冤孽!
苏寻梦,寻梦啊!
寻的是孟瑶,还是一场欢情梦呢?
或者是苏寻梦短暂人生的一场生之梦?
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到底没有等回来她的渊郎,
孟瑶逐梦而去,这一场孟家人维持数年的虚妄大梦也不需要维持,
苏寻梦这个多余的只是附属于她梦境里的爱情结晶也该离开了。
从平阳城的孟宅的小小姐到白月山下李家村里的乡下丫头也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之间,一场梦的时间。
人生啊,就是这样起起,然后落落落。
圆润的猫猫眼眨巴眨巴,
“唉,苏寻梦…哦不,是我有点倒霉哦!”
在亲娘故去后被送走的私生女,生父一去不归,一下子就成了孤儿了,好在孟家没做绝,还找了个照顾自己的嬷嬷,否则就成乞丐了。
“不过,我是真的叫苏寻梦吗?总觉得哪里不对…嗯,应该是不止”,
黝黑瞳仁转悠转悠着,迅速收缩又扩张,瞳仁深处一道金色的神光一闪而过,倏忽而逝,有什么刻印在深处的脱口欲出。
但,苏寻梦歪了歪脑袋,很轻松的放弃了探寻的想法,
直觉告诉自己以后会知道的,而且,苏寻梦这个名字自己的确有认同感,
就像,就像苏寻梦是自己,梦儿也是自己。
嗯,没错,苏寻梦再度点头确认,就是这种感觉,
'也许我有很多名字呢!'
'啊,雨停了'
湛蓝的天空清澈澄净,其上一弯彩虹当空挂,赤橙黄绿青蓝紫,谁持彩练当空舞。
真是一番好风景。
感受着空气里微带湿润气息的泥土与草木混合的清新气息,苏寻梦微微眯起猫眼,惬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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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人生只有起起落落落落落啊!”
此刻,作为将要敬献宣水河神的祭品之一的苏寻梦由衷感叹人生无常,
突然感觉衣角被扯了扯,扭头正对上一双闪烁着泪花的杏眸,
“梦梦,你不害怕吗?”
“呜呜,娘说我们以后是去伺候水神大人的,
好好伺候水神大人顿顿都有米饭,
还有这么好的衣服穿,以后是享福的命,应该高兴才是”,
杏眸里闪烁的泪花越来越大,逐渐满溢出来,又被手擦去,眼角被手指重重的按压反复擦拭下晕染红色的痕迹,
“可是,呜呜,我还是好害怕呀!呜呜”
“梦梦,你不用管我,我,我就是想哭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
“好的,丫丫,我会帮你挡着的”,
苏寻梦松了一口气,她还真不知道怎么安慰人,而后悄悄向四周瞧了瞧身子前倾,遮挡住丫丫消瘦的身板。
哭声容易传染,所以周围看守祭品的祭祀学徒觉得哭声闹心的时候会警告惩罚不听话的童男童女们,
大都是扣饭食,以免损伤童男童女们的好颜色。
这都是方圆数十里村子城镇精心挑选出来的十对童男童女,
谈不上万里挑一也算百里挑一,
各个不求姿容绝世也是五官端正,眉清目秀,中人以上之姿,
名额已经定下来了,损失了可不好补,祭祀学徒们看得可细致着呢!
青烟袅袅,锣鼓喧天,
数十肌肉爆满身着蓝色水纹祭祀学徒服饰的大汉抬着各式金银珠宝,玉石玩器,祭祀牲畜,在主祭司——宣水河神神庙庙祝的带领下来到宣水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