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上跟京城接轨,两三个小时的路程便到。
这是一座算不上繁华的小镇子,带着本地人特有的散漫和淳朴。
镇上,只有一家精神病院,黄建安几乎没有犹豫的让司机往那边开去。
今天的精神病院,似乎格外吵闹。
车从外面经过,还没有进去,便能听到吵闹声。
“你一个大男人,闹出这种事情丢不丢人?”
“你爸死的早,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长大,从学习到生活,又哪点亏过你吗?你说啊!啊?”
“我把你培养长大,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以后能找个好工作,早早结婚生子,你呢?你干出这种恶心事,你对得起我吗?”
过于尖锐的骂声,隔着几层楼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黄建安变了脸色:“是他妈妈的声音!”
他催促着司机:“开快点,快点进去!禾肃本身还有抑郁症!”
司机连忙应下,到大门口时却被门卫拦下。
“哎哎哎,你们干什么的?哪儿来的车就像随便闯入?”
黄建安听着那道尖锐的声音,急道:“我们有急事,里面有个人是我朋友,他状态不好,我们现在就要进去看望!”
保安大叔是半点也没有留情:“再着急的事儿我这儿也不能随便放人进去。你们想进去,得登记!”
司机无奈下车,接过登记本登记,黄建安却等不下去了。
他在窗口处看到了那道身影。
“禾肃……”
他顾不上其他,解开安全带下车,拔腿就往里面跑。
“哎哎——”保安大叔又拦:“差这一会儿的功夫吗?等着登记完我才能放你们走。不然就是我的失职,你们也别让我为……”
话音未落,身后嘭得一声巨响。
原本着急往精神病院里闯的人失去浑身力道。
保安回头望去,尖叫声中,满地的血。
……
“这、这……”
他有些慌了:“这人好好的,怎么坠楼了?”
黄建安轻轻推开他的手,一步一步朝着血液中间走去。
中间位置,从六楼坠落的人还有着勉强的人形,早就没了呼吸,面上却带着解脱的笑。
他伸手,轻轻从男人坚毅的面孔上拂过,既悲伤又不可置信。
最终低着头将脸埋在尸体上,无声哭了起来。
“儿子!”
楼上传来短促又尖锐的一声叫。
不久之后,穿着一身黑袄的老太太笨重下楼,在血旁边干嚎:“儿子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你这……让妈以后怎么活啊!”
一时间里,众人不敢上前,周围只剩下她的干嚎声。
豪车再度冲入精神病院,这一次么没有收到任何阻拦。
黄震下车,有些不明所以:“怎么回事?那一堆人围着,干嘛呢?”
他扒开人群往里面看,看到一地的血,有些目眩。
接着就听到女人尖锐的指责声:“都怪你!都怪你这个怪胎!要不是你勾引我家儿子,禾肃他会落到这一步吗?啊!”
“他从小就乖,学习成绩好,学历高,将来前途不可限!长得也是又帅气又高大,周围的姑娘都可喜欢他了!都怪你这个男狐狸精,要不然我早就抱上孙子了!”
“说!是不是你,因为你拦着,让我儿子几年都没有回来见过我!都怪你!”
她说着,上手便要打人。
黄建安就跪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似乎根本不知道外界的事物。
听不到、看不到,也感觉不到。
当巴掌终于落在黄建安身上的那一刻,黄震太反应过来这个老太婆打的是自家儿子。
“哎!干嘛呢你!”黄震赶忙上前喝止。
“你儿子死了就死了,管我儿子什么关系!?”
谁知老太太更气:“好哇,原本这男狐狸精就是你们家教出来的!今天我可算是见到了!你养的不要脸的,连男人都勾引!我打死你!打死你们!”
她这么一说,黄震就不乐意了。
“说什么呢?凭什么说我儿子是狐狸精?我还没有计较你儿子勾引我儿子呢!”
一对父母,就这样争吵了起来。
老太太口舌哪儿能跟经商的生意人相比,最后说不过,一扯嗓子嚎嚎大哭起来:“我苦命的禾肃哟!你说你好好的,都被一个男人给害了!”
“你要是不被这个男的祸害,就不会疯,更不会年纪轻轻的就离我而去了!”
“都怪他!都怪他们!我苦命的儿子!”
她说着,上前轰赶黄建安:“去去!离我儿子远一点!别让我儿子死了还沾染上晦气!”
黄建安一个不慎栽倒在地,再抬起头时,双眼发红:“伯母,禾肃真的是我害死的吗?”
老太太理直气壮:“不是你还会有谁?!要不是这种变态的爱好,让我家禾肃遭人指指点点,他会想不开跳楼吗!”
黄建安苦涩一笑:“你错了,伯母,禾肃他是你逼死的。”
他缓缓站起身来:“我认识禾肃的时候,他在做代驾司机。”
“不不!”老太太矢口否认:“我儿子名牌大学毕业的!找的工作可好了,怎么回去干那种低贱的工作!”
黄建安扯扯嘴角:“您不知道,当年您在他公司门前闹的那天,上面领导正在去公司检查。得罪了领导层,再好的工作也保不住了。”
老太太如遇雷击:“不、不可能!”
她当时,只是想要儿子回家相亲呀!
而且自家儿子那么优秀,上面的领导怎么可能这么轻易的把儿子辞退?
黄建安:“怎么不可能?”
命令甚至间接来源于他。
那是他第一次去分公司,围观了一场闹剧。无需说什么重话,只需要一个皱眉,一句不咸不淡的话“这是公司,不是菜市场。”
分公司领导层便足以揣摩着他的心思,将一个无关轻重的员工辞退。
再遇到,便是那个夜晚。
生意应酬,喝多了酒,没带司机便叫了代驾。
当时并没有认出来这是曾经被自己辞退的人,只是隐约中觉得这个代驾师傅怎么年纪轻轻地做这种工作。
他并不算会喝酒的,每每应酬喝下那些不得不喝的酒之后,便吐得厉害。
车子一个急刹车,呕吐物便洒在了车内和前排司机的肩头。
当时的黄建安并不介意:“清洗衣服需要多少钱?我会双倍给你。”
晕乎乎中忘了那个人是什么神情,只记得他下了车,给自己买了瓶水。
老实讲,黄建安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廉价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