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说他是拎不清。
但十八年的亲情难以割舍，那种养育中的感情寄托，甚至是超越了血脉关联的。
反正他们林家有的是钱，又不是不能多养活一个孩子。
再后来，林云涧回来了。
将整个林家闹得鸡飞狗跳。
等林云涧走后，他单单后悔之前没有做到过一个好父亲的角色，想要去弥补，却不想忽略了另一个女儿。
他有多久没见过晚晚向自己撒娇了？
自从林云涧回来之后，晚晚面对着他，总是拘谨中带着些客气，不再像是之前那般自然。
他明明跟晚晚相处过那么久，却都忽略了。
……
林东梁回想着自己当时的心境，突然意识到：
当初他两个都想要，如今，却是两个都失去了……
他强行留下了林晚晚，却没有给足林晚晚安全感；他接回了林云涧，以为提供给她比山间优越的生活便是恩赐。
偏偏却忽略了两个人的感受。
若是设身处地去想，在林晚晚看来，她的爱被人分走，心中不平衡。
而林云涧的视角——有个人抢占了她多年的身份，如今两人还要当成亲姐妹相处，还占据着自己的位置和身份。
她们两个，从检查报告出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不能好好相处了。
林东梁闭上眼睛，咬了咬牙——现在，是做出选择的一刻了。
手机铃声响起，他接起电话。
那边传来林文秋慌张的声音：“爸，我听说晚晚住院了，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
林东梁：“医生还没有说，你来医院吧，爸爸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林文秋不情愿：“啊？我现在在机场呢，都跟人约好了要……”
林东梁：“你不愿意过来就算了。到什么时候回来发现咱们家人员大变动，可别怪我做决定的时候没有通知过你。”
“人员还能大变动？”林文秋疑惑。
他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
想当初，他就是跟人在沙滩玩，玩完回家之后，听说了父亲要接亲生女儿回家、晚晚不是自己亲妹妹的事。
就……毫无防备的。
林文秋不能这次还没有防备，他立马转身：“等着，我现在就回去！”
两个小时之后，终于出现在了医院里。
此时，林晚晚也悠悠转醒，面色还有些苍白。
根据医生的检查，其心脏脆弱，缺了一小片，短期内可以通过医疗手段维护，但在长期上，还是建议重新换个心脏。
现在医学科技发达了，换心脏也不是什么高危手术。困难的地方顶多在于心脏源的匹配上。
病房中，林云涧和林母赵笙不在。
林东梁凝重的宣布：“晚晚，在这次换心手术之后，我们家里，就不欠你什么了。到时候，你就不是我们家的孩子了。”
这话一出，别说林晚晚，林文秋都惊了。
“为什么？”林文秋站起身：“现在这个样子不是挺好的吗，晚晚还在还在上学，咱们家里不要她，她以后该怎么办？”
林东梁咬了咬牙：“那就不管我们的事了。”
“不行！”林文秋还是不同意。
“不要任性。”林东梁叹了口气，“你知道林晚晚都做过什么吗？”
林文秋：“什么？”
林东梁早在这几小时的时间里将一切查得明明白白。之前有些事情只是他忽略了，可并不代表他没有搞清楚一切的能力。
“她联合杨家那个杨倩，欺负林云涧，在杨倩那边传林云涧是私生女。”
林文秋讶然。
林晚晚摇摇头：“那是杨倩自己瞎猜的，我否认过，可是她认定了这个说法。爸爸，不要赶我走，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林东梁却不为所动：“关于云涧和男同学的绯闻，也是从她这里传出去的。当初的转校，跟我说的是藤桥一中过于散漫，想换个新的环境。可实际上呢，是你跟云涧打赌，谁成绩差谁就转学。赌约都是你们逼着云涧跟你们签署的，自以为可以将云涧逼出学校，却不想云涧的成绩比你们的都要好！”
他没说一句，林晚晚的身子就颤抖一下。
林文秋听得目瞪口呆：“这些，云涧可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啊……”
林东梁重重哼了一声：“这种事情，她要是会主动说出来，她就不是云涧了。”
他的那个女儿，就不能以正常人的标准去看待。倘若是个普普通通的，从偏远地方接回来的普通姑娘，早就因为那些恶意变得畏手畏脚，整个人在孤立无援的转状态下自闭。
想到这里，林东梁眼中又出现了一丝复杂。
既欣慰林云涧没有被这些女孩子间的小仇恨击垮；又心酸林云涧根本不在乎，不在乎林晚晚的小手段，也更不在乎这个家庭。
林东梁：“不管怎么说，你已经不适合留在这个家里了。”
这次，连林文秋都没有说。
林晚晚眼中含泪：“可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你们当初，一个个说过，还会把我当成亲生的对待，我永远是你们的女儿、妹妹！但在林云涧回来后，便只在乎了林云涧，忽略了我！倘若、倘若你们对我好一点，林云涧对我好一点，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林文秋回忆了过去，无力反驳。
他这段时间里，似乎确实是在乎林云涧多过晚晚了。
而在云涧回来之前，他还跟晚晚承诺过，只当晚晚一个人的哥哥。
他垂下了头，不敢直视林晚晚的委屈和埋怨。
林东梁却没那么容易被一个小女孩的逻辑打败。
“你是说，我们做的不够好？”
林晚晚抹了把泪，默认。
林东梁笑笑：“在接林云涧回来之后，我们是缺过你吃的还是用的？之前做到一百分，如今两个孩子，变成了五十分，在你眼中就是负分吗？”
林晚晚猛地抬头，整个人僵了一瞬。
林东梁叹了口气：“老何坏归坏了些，当时有一句话说的还是很对。亲生女儿找到，假的女儿就不适合再留到家里了。”
升米恩，斗米仇。
林晚晚记住的，不会是他们好心将她留下来，而是他们对她不如以往的好。
他最终敲定下来：“当年在医院里，抱错孩子这件事谁都不是有意的，我们双方都是受害者。但既然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各方的孩子就应该回到各自的家里去。”
林晚晚小脸煞白：“可我哪儿有家，离开了你们，我就是孤儿了。”
林东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心肠硬起来：“在你之前，林云涧已经当了十八年的孤儿！”
他的亲生女儿在山林里吃着哭，茁壮生长；非亲生的女儿过着优越的生活，恃宠而骄。
早就该换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