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院长将厚厚一沓病历本交给陆嘉,耐心地跟他叮嘱着各种注意事项,然后才让他在出院告知书上签字。
陆嘉默默听着,不停地用手机备忘录记下重点,然后握住笔快速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黎院长。
“好,你跟我来吧。”黎院长收好文件,带着陆嘉穿过长长的走廊,拐了个弯进入了沈知秋外婆的病房。
陆嘉刚脚进去,便闻到了屋里传来的阵阵幽香,他看到了一个白发老人正微微弯着腰,摆弄着桌上花瓶里插着的新鲜栀子花,她右手拿着一把小剪刀,正在专心致志地剪掉栀子花过长的枝干,然后一支支地插进窄窄的瓶口中,时不时还将花瓶转个身,再退后两步欣赏造型是不是足够好看。
陆嘉愣了一下,只见面前的老人穿着一身墨蓝色的旗袍,齐耳的短发梳理地很整齐,鬓边还用小夹子别着一朵栀子花,而且栀子花的花瓣四周看起来还用了粉色的胭脂微微染了色,远看就像是一朵浅粉色的花朵。
他原本以为沈知秋的外婆生病住院多年,应该看起来是风烛残年的模样,却不想她看起来精神面貌很好,而且看她摆弄花草的动作很利索,一点都不像是生病的人。
她像是听见陆嘉打开门锁进来的声音,转过头,一脸慈祥地看着他,而后露出有些惊讶的神情,“怎么是你?”
陆嘉愣神,“您认识我?”
“赵夫人有些老年痴呆了,有时候会认错人、说胡话。”黎院长在背后压低了声音说道,“她说什么你就顺着说,不要刺激她”。
陆嘉轻轻点点头,缓步上前,在外婆面前站定微笑着说道:“外婆,我替知秋来接您。”
“知秋?谁是知秋啊?我认识吗?”她疑惑地问道。
陆嘉赶忙掏出手机,将沈知秋的大头照递给她看,她仔细看了一下,然后一脸怜爱地笑了起来,“原来你是说我的宝贝孙女啊!一看这么好看的女孩子肯定是我的孙女,长相随我。”
陆嘉忍不住笑了,他可算是找到了沈知秋自恋的根源所在。
“外婆,知秋在等您,您跟我一起去找她好不好?”陆嘉微微欠身,耐心地哄着。
“好的好的,那你等我一下。”外婆说着就转身进了洗手间,拿了一把木梳子出来,对着客厅的镜子又认真将头发梳了一遍,然后把粉色的花也微微扶正,这才笑着说,“那我们走吧。”
大步走到门口,她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黎院长和司明宇,微微皱眉像是在大脑的库存里疯狂搜索着,试探着说出口:“明宇?”
然后一下子握住了他的手,“是明宇吗?你也来接我去看知秋吗?”
陆嘉刚想说不是,就听到司明宇已经柔声开口,“是啊,外婆,是我。我陪着您,跟陆先生一起送给您去知秋那边。”
司明宇本来还想偷偷跟着陆嘉过去沈知秋那边,绅士的他觉得这样的行为甚是不妥,但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
这会儿看外婆认出了他来,他心里一喜,赶紧就顺着往下说,完全不顾陆嘉已经越来越黑的脸。
回程的飞机上,外婆和司明宇坐在一起,陆嘉单独坐一旁,司明宇脸上可谓是阳光明媚,而陆嘉这边简直是乌云密布。
“明宇啊,你啥时候大学毕业啊?毕业了早点跟知秋结婚啊,外婆还可以给你们看孩子。”外婆一路都拉着司明宇的手没有放开,慈爱地看着他说道。
司明宇温和地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快了,外婆。您要喝点橙汁吗?”
陆嘉听到外婆催促司明宇和沈知秋结婚的时候,脸瞬间拉了下来,眼神不善地瞪了他一眼。
司明宇假装没看见,帮外婆收好橙汁的杯子,给她头下放了个枕头哄着她睡一会儿就可以看到沈知秋了。
外婆年纪大了,确实也累了,很快就沉沉睡去。
看着外婆已经睡着了,陆嘉扯了下嘴角,凑近了压低声音嘲讽道:“没想到司先生这么讨老人欢心。要是外婆知道你早就毕业了,抛下知秋,在国外跟人还结婚了又离了,会不会就对你是另一番态度了?”
“但你不会说的。”司明宇镇定地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陆嘉冷哼一声,坐了回去,绷着脸没再说话。
下飞机后,陆嘉第一时间掏出手机给沈知秋打了过去。
“喂。”沈知秋地声音有些欢快。
“你在干什么?这么开心。”陆嘉的心情也好了一些,语气轻快了一点。
“我跟小雨在院里喝茶呢,小雨今天带我去葡萄园摘葡萄了,真是好大一片果园啊,羡慕死了!”
“羡慕就住着,一整片山都是你的。”陆嘉笑道,然后犹豫着还是说了下,“知秋,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你有个心理准备。”
“怎么了?”听出陆嘉语气不对,沈知秋皱了皱眉。
“那个,司明宇跟着我一起回来了。一会儿,你会见到他。”
“什么?”沈知秋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陆嘉长话短说给她解释了下情况,转头看着外婆很依赖司明宇的模样,又轻声补充道:“虽然我不喜欢他,但看得出来外婆很依赖他,一路上也都是要他照顾和陪着。”
“好吧。”沈知秋叹了口气,“外婆失去记忆前,确实是很喜欢司明宇的。”
“嗯,我相信司明宇也不会告诉顾青砚你的位置的。我们现在回去,大概三个小时后抵达。”
沈知秋挂掉电话,有些心神不宁,甚至还失手打翻了茶杯。
“知秋姐姐,你怎么了?”陆小雨看出她心情不好,担心地问道。
“没事。只是一会儿会见到一个不太想见到的人,有些意外。”沈知秋神色担忧地说道。
“不想见,我们就不见,或者让他赶紧走就行了。”陆小雨不以为然地说道。
怕是不容易走啊。沈知秋望着远处的青山,轻叹了口气,觉得她怕是不能再有这么宁静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