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伯抬头看向靳言深，浑浊的双眼里透露出不可思议。
靳言深却连动也没动，只是嘴角牵起的一抹嘲讽的笑意证明他刚刚说的话是认真的。
霍伯的目光往后移去，纪书棠见他眼神过来，更是冷哼了一声。
他心下一阵难堪，便退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突然就想到去年靳言深刚到这里的时候，老先生是这么跟他说：“言深这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是挺有主意。只是性子冷淡，对谁都没什么感情似的。”
“我把他带这里来读书，就是因为那些个肮脏事太多了，我怕把这孩子的心性弄坏了。在这里可以让他和一些以前不会有接触的孩子们做朋友。”
“学生时代的朋友是最难能可贵的。平时你也别去招他，也别干些傻事惹他不痛快。要不然，老伙计，我可保不住你哟。”
当时他是跟着老先生陪着笑听得这段话，根本就没有多放在心上。
靳言深的父亲靳先生就是他看着长大的，也没恶劣到哪里去。
顶多是个朝三暮四、不着四六的二世祖，哄着就行。
可靳言深却跟他想的不一样，也跟他父亲不一样，他在爷爷的介绍下煞有其事地跟自己打了招呼。
称呼自己的时候，虽然没什么感情，但态度却比靳先生要好得多。
他那个时候以为靳言深只是被靳家教的十分有教养罢了。
现在他才发现，靳言深这教养是他自己愿意给的。
霍伯走后，靳言深回头看纪书棠，纪书棠果然面色不好，一看就不高兴。
“怎么了？还跟他生气啊？为这种人不至于？”
“切，”纪书棠一脸不屑，“他以为他自己是谁啊？他是不是觉得我还得为了你去讨好他？真把自己当盘菜啦！”
“也就是看着他年纪一大把，要不然……”
靳言深看着她咬牙切齿的样子，跟着重复道：“要不然？”
“要不然我骂死他。”纪书棠握紧拳头，“一想到他刚刚看我的眼神，我就忍不住。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么鄙视我了。”
“就是之前莫桑觉得我是个垃圾的时候，她都没这么看过我。”
靳言深怕她气狠了，连忙给她倒了杯水，端到她面前，“你别把自己给气着了，划不来。放心，回去我就让他离开。”
纪书棠本想接过水杯，奈何靳言深就怼在她嘴边，她低头就着喝了一口。
抬头便瞪着靳言深，“待会儿你家里人要是过来，她们对我进行人身攻击的话。可别怪我没提前跟你说，我绝对不会忍的啊。”
靳言深本来也没指望纪书棠是个逆来顺受的性格，“她们估计也不会来，就算来的话，我肯定也是站在你这边。”
纪书棠对靳言深这个回答还算满意，气也消了一大截，但随即她也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我的衣服怎么办啊？我可忍不了一晚上不洗。”
“早知道我刚才洗澡的时候，顺手就把我的内衣给洗了，多好。”
靳言深陡然听到这个话题，颇有些不自然，他耳朵发烫，尽力使自己面上看不出什问题，“你洗了也没地方晾。放心吧，徐姨只会迟到，不会不来。”
纪书棠明显不领情，“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你家里人给我洗衣服呢。”
“可是这几天你吃的粥都是徐姨做的。她跟霍伯又不一样，她很喜欢你。”
纪书棠觉得他睁着眼睛说瞎话，“谁信呐？”
“确实是这样，我骗你干嘛？”靳言深刚说完这句话，就有人急冲冲地进来了。
这人看着跟张妈差不多的年纪，挺和蔼可亲的，一看面相就是和善之人。
对方估计也知道自己的行为冒失了，“对不住啊，少爷、纪小姐，我一急就冲进来了。”
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另一张空的病床上，“老霍那家伙是不是又张嘴不说人话？”
不等靳言深说话，纪书棠就抢先回答：“是的。”
靳言深对着纪书棠一笑，便问徐姨：“我换洗的衣服来了吗？”
徐姨拍拍病床，“在这里。”
靳言深起身从里面拿出自己要换的衣服，“那好，徐姨，麻烦你在这里陪她一会儿。我去洗澡，待会儿你把我和她的衣服一起带回去。”
靳言深想了想，又补充说：“她的衣服分开洗。”
徐姨连连应声，又一脸心疼之色：“就是小地方条件不好，比不上在靳家的时候。”
靳言深倒不这么觉得，他觉得现在也挺自在的，很多时候，他还觉得心境都和以前不一样了，特别平和。
“我觉得这里挺好的，有一种还没有被人类污染的宁静悠远。”
纪书棠听他这话，瞬间以为他是在骂谁。
靳言深瞥见了纪书棠皱在一起的表情，对着徐姨指了指纪书棠，又指了指脖子。
徐姨会意，连忙点头。
纪书棠还以为靳言深进去了，徐姨要拉着她聊家常呢，没想到徐姨看她的目光虽然柔和慈爱，但是什么话也没打算说。
她这就放心了，和人类打交道真是一件难顶的事情。
靳言深的速度绝对比纪书棠快，没让两人多等，他就好了。
徐姨从靳言深手里把衣服接过，听见他说：“这段时间我就不回去了，有些事就麻烦徐姨你来回跑了。”
徐姨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没事的，没事的。”
但徐姨走之前还是尝试劝说他，“少爷，先生和太太那边……”
靳言深只道：“与我无关。”
徐姨见他不愿听的样子，只好走了。
徐姨一走，纪书棠便说：“你的手机好像响了。”
靳言深回头看她，纪书棠表示：“我听见手机震动的声音，反正响了很久。”
靳言深去把手机拿起一看，还真是，“是我家里人打来的。我出去打个电话，很快就回来。你……”
纪书棠举手示意：“你放心，我一个人待着没事。”
靳言深拿着手机出去了，他也不好在走廊就打电话，这一层住的病人还是挺多的，他直走到走廊尽头的窗户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