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听我提起纪云清的时候，是不是以为我们姐妹情深，共赴患难？”
纪乐乐看着她脸上带着嘲笑的表情，感到很不可思议：“难道不是吗？”
纪书棠说：“是，但你这段时间和我的接触应该也知道我这个人不会轻易交朋友。”
“我和纪云清之所以后来成为那个样子，就是因为我当时需要她。”
“她对我是赤诚的，但我对她并不是。”
“我一开始就在利用她，利用她来为我在纪家的生活铺路。”
“很可怕吧，我这个人，第一时间永远考虑的是自己。”
“我在纪云清放学回家的时候堵住了她，把整个屋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人告了一状，她带着我到她爸妈面前去对质。”
“我那个时候还很小，其实我不算了解人类，但是我清楚纪云清爸妈讨厌什么。”
“她们并不喜欢我，只是迫于无奈把我接回纪家。但她们也绝对接受不了家里的佣人敢在她们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这是在挑战她们的当家主人的权威，你只要往这方面稍微说几句话，那他们就完了。”
“这件事消停了一两年之后，纪家破产了。”
“可有一句怎么说来着，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纪家破产了都比我现在这个家有钱。”
“但是纪云清的爸妈觉得我没有起到作用，达不到她们预期的效果。她们想把我送走了。”
“福利院肯定是不能送回的，当时的福利院已经换了一个院长了，老院长因病去世，新院长对我没什么感情，又觉得我麻烦。”
“不想接回我，而且我一直表现得很正常，她们没有理由抛弃我。”
“所以她们想把我送给别人家寄养，我还见到了那家人。”
“因为最终没有成功，纪云清想办法拦住了。”
“纪云清她妈妈一直都知道纪云清的性格，所以这件事是瞒着她办的。”
“她们也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在把纪云清支走后，把我架上了车，送走了。我一个小孩连一个成人的力量都比不过，所以我没有挣扎，安静地待了下来。”
“一路上我想过了很多办法逃离，但是最终都被我否决掉了。因为如果不能一次成功的话，那么只是在增加我失败的危险罢了。”
“我其实挺庆幸的，她们不是什么恶人，没有卖掉我，只是把我送给了她们一家比较破落的亲戚，当然这个破落是跟她们家相比。”
“那家人不缺孩子，她们缺一个照顾她们家儿子的小保姆。”
“就跟这个家里一样，把孩子宠坏了，不能打、不能骂，自己又无法忍受，所以打算领养个孩子来陪着。”
“纪云清的爸妈那个时候还不了解我是个什么样的孩子，她们也从没打算了解我。她们以为我乖巧，我就装得乖巧。”
“等两家大人都走后，我就把那个比我高的小胖子打了一顿。他没我跑得快，房间里的玩具又多，我把他所有的现金搜罗后就跑了。”
“多亏了最开始纪家的司机磋磨过我，我把纪家的住址记得牢牢的。等纪云清牵着我回纪家时，你知道她爸妈看见我是什么表情吗？”
“从那以后，我就死死巴着纪云清，只要有她在一天，我就不会离开纪家。”
“至于我读书时遭遇的那些霸凌和孤立，我就不跟你讲了，太多也讲不完。”
“乐乐，你真的觉得你在我的那种生存环境下长大，会和我的生活过的一样吗？”
“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我和你对事物的看法和做法是不一样的。”
“正因为这些不一样，才造就了不一样的你我，这和环境没关系。”
这些事纪书棠从来没有和任何人提起过，纪乐乐以前有心想问时，也大概听到的是纪书棠说的一些开心事，一些姐妹共度患难的事情。
第一次真切地听到纪书棠的生活，好像与她想象的并不一样，很真实，也很可怕，特别是在她轻描淡写地描述下。
纪书棠看见纪乐乐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先前点的那杯奶茶早就喝完了，现在也只能拿些酒店房间备好的饮料和水了。
她拿了两瓶饮料，一瓶给纪乐乐，一瓶自己拧了喝。
灌了一口饮料后，纪书棠又继续开口说：“讲完我的，就来讲你的。”
“乐乐，我知道你很痛苦，我也知道站在我的思想来看你，对你来说是件不公平的事情。”
“我也知道，有错的是那些作恶的人，不是你。”
“我更知道，你一直在追求自救，不希望靠别人。”
“但盲目地完全靠自己，不需要别人的帮忙，这是一件很蠢的事情。”
“你说，我处在你所在的环境会是怎样，我现在告诉你，会是怎样。”
“其实我觉得你的情况要比我好，”纪书棠刚说到这里，就迎来纪乐乐难以置信的目光，纪书棠微笑着说，“我是认真的。”
“从我离开福利院开始，我就只收到纪云清一个人的善意。我不知道你在福利院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但是从你见原先那个纪书棠的第一面时便不想被她们家领养，这起码说明了一点，并不糟糕是吗？”
纪乐乐沉默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你说的对，没有多好，但并不糟糕。”
“这就是了，我爸妈除了在对待那个纪书棠的事情上，对你还不错吧，有什么事都记着你，那家人可是把我当空气。”
“张妈一直很心疼你的处境，对你也很好吧。”
“秦老师记挂你的成绩，多次找你谈心，可能她的方法错了，但是她在对你释放善意。”
“班长、莫桑对你也很好，如果你不是因为那个纪书棠的问题，你和莫桑不会吵成这样。”
看见纪乐乐想反驳，纪书棠伸手阻止了她的话。
“那个纪书棠的事我们放在待会儿再说，我猜你从小到大除了那个人，你没有受过任何霸凌与孤立，甚至孟让都对你不错，是吗？”
纪乐乐承认了：“是，但是……”
纪书棠打断她：“但是什么，但是有那个人在，但是我爸妈对你有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