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过程中的刘文相当老实,对自己包括谋杀亲生母亲,入室偷窥和偷拍等罪行供认不讳,这倒是给警方降低了不少麻烦。不知是出于良心发现还是觉得自己就算说了警察也不会相信,他对于恶魔相关的事情闭口不谈,对于李新杰等人持有一些看上去十分危险的物品相关的事情也缄默其口,一口咬定身上的伤是自己跌的。虽然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些不可能是跌打伤,但针对这个人渣,警察也懒得再多取证,把他说的话一并呈堂证供。
一个月后,法院对刘文进行了审判,出于对他杀人,未经他人允许强行入室,以及偷拍和猥亵未遂等行为的考量,判处他死刑,一周之后执行。
然而很遗憾,他并没有像胡羽飞说的那般得到法律公正的审判,因为在死刑执行的前一天,他在狱中死掉了。
入狱后的刘文保持了自己作为一名老师的温文尔雅的作风,导致他在狱中倒没有跟人交恶,当然也有可能是狱中那些待几个月就走的或者是被判了三五十年的不想浪费时间结交这么一个下周就要执行死刑的死刑犯,所以也懒得跟他交流,他倒也乐得清闲。他倒是很听胡羽飞的话,尽量避开一切反光的东西,就这样活到了死刑前的最后一天晚上。
凌晨两点,刘文睡不着,他站在牢房的窗户边,望着远处昏黄的路灯,手指轻轻地弹着窗户上的铁栏杆。
他突然涌现出了一种怕死的冲动,他听说现在国家执行死刑会枪决,被枪打中应该会很疼吧。
他还想起有一种注射死刑,好像是往身体里注射毒药,然后让自己缓慢的死去。缓慢的死去,这个过程一定也不会舒服。
刘文是个体面人,他想死的时候也保持体面。于是他走到马桶旁边,掀开了马桶盖子。
他的倒影投射在马桶里的水面上。
第二天,查房的狱警发现刘文死在了监狱里,他的身体里装满了恶臭的肮脏的马桶水。经过法医解剖证明,刘文是被水呛死的,在那之前他的身体里被注入了大量的马桶水,导致了胃出血,这让他十分痛苦,他在临死之前拼命的挣扎,连手腕都磕在地板上撞断了。
就像胡羽飞说的,镜子恶魔来讨债了。一切命运馈赠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想要体面死去的刘文,就这样死的毫无体面。
当然这是一个月之后的事情,现在的众人并不知晓。
时间回到现在,四人做完笔录已经凌晨四点了,吴妍玲警官好心的把他们送回学校。
“喂喂喂,哥几个怎么个意思啊?别睡呀!”一回寝室,三人就东倒西歪的爬回自己的床上睡觉,胡羽飞一个个把他们拽了起来,“蔡道卿!别着急脱裤子!叶胜文你上的那是我的床!李新杰…………你没啥毛病,但我就是想叫你一下,免得你觉得自己没被点到名是被孤立了。” “我谢谢你……”
胡羽飞把众人的椅子摆成一个圈,拉着他们依次就坐,仿佛要召开一场只有四人的圆桌会议,又好像是在举行什么邪恶的唤灵仪式,“哥几个今天晚上看到这么刺激的东西,而你们回来之后的第一反应是想要睡觉?”
三人一下子就清醒了——但只清醒了一点。
“你们难道不好奇吗?关于我提的镜子恶魔是个什么来头?怎么跟恶魔签约?为什么我能如此轻易的使用恶魔的力量?退一万步讲——”胡羽飞看了一眼叶胜文和李新杰,“你们难道不好奇为什么你的同学拿刀捅人毫无负担吗?” “打住,这个话题就此打住。”
叶胜文伸出一只手制止了胡羽飞,“继续往下讨论可能会有点危险。” “无所谓,反正我们都要开诚布公了。”
“哈欠——”
当然不管别人好不好奇,显然蔡道卿是不那么好奇的,“太困了,明天再讨论这些吧……” “不行!现在已经是明天了!”
胡羽飞拽住了要往自己床位走的蔡道卿,“你好歹让我把话说完!” “好,你讲吧……”
“开门见山吧。”胡羽飞双手交叠,“是影子特工的请举手。”
“……不是,那是啥玩意?”无视了蔡道卿的疑惑,叶胜文缓缓举起了手。
“我是佣兵。”他低声解释道,“职业是忍者。” “大概看得出来,你捅人的力度还有那些刀具的种类,一看就不是业余的。鄙人对武艺还是略懂一二的。”
忍者(Ninja),佣兵里擅长隐秘行动的一种职业分支。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忍者最擅长的是隐匿行动,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完成某些任务,从偷取秘密资料,暗杀目标到接送快递皆能胜任。他们的手段并不光明正大,而是阴险无比,往往会用灵活的体术配上各种被称为忍具(Ninja Tools)的小道具来进行战斗,涂毒撒炮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有一套独特的训练方法和组织,往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因此即使是在佣兵之间风评也不要太好。
“那我把范围扩大一下。”胡羽飞接着说,“知道影子结社的请举手。”
“我。”这次是李新杰举起了手,“我是一名机械师,还没加入势力。” “你我也大概看得出来,你有一些机械零件的构造一看就不像是在正常社会的市面上能买到的东西,鄙人还是粗通一些机理的。”
机械师(Meic),影子社会里的一种特殊职业。机械师游离于三大职介之外,是一种功能性人才。正如他们的名字一样,机械师擅长的是对机械零件进行修复和改装。他们可以把被拆的粉碎的机器恢复成最初的模样,也可以通过更换零件来提高机械类武器的威力。因为是类似商人和医生一类的功能性职业,所以机械师能通过与多方势力合作来赚个盆满钵满,也就没有上战场作战的必要,但依旧有一些机械师具备很强的战斗力,他们会使用自己制作的战斗机械来应付敌人。
其实在世界上也有很多既不是影子特工又不是敌人的人类存在,他们知晓影子社会的存在,却因理念以及能力等原因而没有加入任何一方势力。其中大多数是不愿意被卷入势力纷争的中立个体,也有一些利用着自己的才能辗转于各个势力之间,从中赚取利益。由于未受到结社的管辖,工作性质常游走于灰色乃至非法地带,成员也常是因利而结而无强烈的同僚意识,但其中也不乏心存善念之人以及羁绊强烈的组合。
“最后——虽然答案有些不言而喻,但还是走个流程——压根不知道影子社会存在的请举手?”
“那必须是我啦。”蔡道卿有气无力的举起的手,“我就一普通街头混混。” “虽然我十分相信你说的话,但是出于保守考虑我还是得多说一句:鄙人不善打架,所以实在摸不清你的招数路数里有没有什么玄机。” “谁问你了?”
混混(HunHun),一种经久不衰的街头职业……哦不对,这不算一种职业。
“既然如此,”胡羽飞松了一口气,“那解释的部分就轻松多了。”
“等一下。”叶胜文发出了质询,“你验了半天我们的身份,你又是什么东西?”“……” “我是说,什么职业……”
“问的好。”胡羽飞站起身来,“鄙人,榊汕城中一名小小阴阳术士而已。” “……你平时自我介绍的时候咋从来不自称鄙人呢?” “因为这样显得很酷。” “并不会,给我把自称改回来。”
于是在接下来的一小时里,胡羽飞向众人(主要是蔡道卿)详细讲述了他所知道的影子社会:关于影子结社,关于魔法与科技,关于修仙和求道,关于人类与其他的暗黑生物,关于恶魔,种种许多。
“呼————”讲到最后,胡羽飞十分期待的看向众人(尤其是蔡道卿),“所以懂了吗?这世界上还存在着一个隐藏于社会之下的影子社会,有一群人正在暗中做着躬耕于黑暗,服务于光明的事情,你们难道不觉得很刺激吗?”
胡羽飞兴致勃勃地盯着蔡道卿的表情,希望能从他脸上读出像是震惊、恐惧、惊讶、崇拜一类的神色……但是他只看到了无奈和疲惫。
“你说完了?”蔡道卿哈欠连天的往自己的床位走,“说完了我就去睡了。”
“不是,你一点都不惊讶的吗?”胡羽飞有点恼火,“这可是对大多数人来说都足够改变他们一生的信息量啊,你就这反应?”
“说实话,你要是现在告诉我你爹是我们学校的校长,我可能会更震惊一点。”“我哪来的爹?不是……” “要睡了。”
“哼,真是自讨没趣。”胡羽飞这才脱衣上床,“行,总之我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明天早上你们可别谁突然把我从睡梦中摇醒,对我问这问那的啊。”
。。。
第二天早晨。
“胡羽飞!!!别睡了快醒醒!!!” “我尼玛……”
自从李新杰帮胡羽飞做了一个超隔音的隔音耳罩,他每次睡觉都会佩戴这个,但即便是隔音耳罩也隔绝不了蔡道卿的大嗓门。
“醒醒,醒醒!”他用力地摇晃着胡羽飞,仿佛下一秒他就要死去,而自己则要努力救活他,“你昨晚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如果我告诉你那是假的,你能让我回去睡觉吗?”
“不是,你说的是真的吗?”蔡道卿脸上震惊的表情仿佛是刚刚发现了鸡蛋能吃,“你真的是影子社会里的影子特工?”
“我现在宁愿我不是……”胡羽飞垂头丧气的说道。
很遗憾,胡羽飞这回一语成谶了,昨天——不,今天早些时候还声称自己对影子社会不感兴趣的蔡道卿突然对这一未知的世界产生了过于浓厚的兴趣,拉着胡羽飞问这问那。而由于这个话题是自己开启的,胡羽飞还不好意思拒绝,因此只能对蔡道卿有问必答。
“影子社会里是只有你们这几类人吗?就,玩体术的,玩机械的,还有玩魔法的?”
“影子特工们的力量体系很杂,要展开说的话什么武术、科技、魔法、超能力,炼体的、修仙的、跳大神的,人体改造什么的五花八门啥都有。影子结社目前把已知的力量体系大致分为四大系:格斗系,科技系,异能系和生物系。格斗系就是修行各种武术和练习械斗的,就像叶胜文那样;科技系就是使用科学的力量武装自己的,就像李新杰;异能系就是使用魔法和仙术的,比如说我;生物系就是会使用各种超能力的,这个我目前不认识……顺便一提这个只是力量体系,跟职业没啥关系哦。”
像是这样。
“影子社会真的有修仙之术吗?”
“理论上以前是有的,不过现在更规范的说法是求道。据传曾经的修真之道,潜心清修,与道合真,最终能羽化飞升,长生不老,荣登仙界。但现在修真之术早已失传。所以现在流传的修炼之法,大多不太正宗。曾经人间的修真者多如过江之卸,数不胜数。现在他们求道的目的也大多变成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偶有一两个贼心不死的尝试光复祖上荣光,自然是被严厉制裁。最有趣的是即使他们求道求了上千年,就算是修为最高深的修士也说不出他们所求的道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属实令人啼笑皆非。”
像是这样。
“这世界上除了人类和动植物还有其他生物吗?”
“有啊,可太多了,包括被东西方各种典籍记载烂了的龙、妖怪,都市传说里的狼人、吸血鬼,还有不知道算不算生物的僵尸,或者石头魔像……我告诉你连外星人都有!啊顺便一提,经过科学家的反复调查,这个世界上没有水猴子。东沂有一种亚人种的生物叫做河童,河童应该不用我多介绍,但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水猴子的。”
又像是这样,诸如此类种种在胡羽飞听来很常识甚至十分弱智的数不胜数的问题,被他一一解答。胡羽飞觉得蔡道卿就好像一个重生的男主,而自己是负责给他讲解各种设定的系统。
“我说,你为什么不去问问李新杰?或者叶胜文?”胡羽飞终于忍耐不住决定甩锅了。
“嘛,你看他俩。”蔡道卿撇了撇嘴,“一个举着扳手一个抱着刀,就怕把‘敢来问我就劈你’写脸上了。” “……”
胡羽飞心里苦啊,但他不能说。
又过了一段时间,蔡道卿又拜托胡羽飞介绍几个同事给他认识。
“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想扩展一下人脉!”蔡道卿说话说得理直气壮。
“漂亮小姐姐最好!”他又补充了一句。
“你这算盘打的我隔着半个地球都能听得一清二楚!”胡羽飞甚是恼火,“拓展人脉要找小姐姐是吧?”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们几个卖了的原因?”欧阳瑞雪一脸难以置信。
此时是周六的夜,小队解决了几个不太麻烦的委托,正在准备室里休整。经过众人这段时间以来的努力,他们攒下了一些钱,把被毁坏的靶场和摔碎的茶杯赔好了。这个过程中胡羽飞掏的钱最多,所以大伙都对他十分感激。但殊不知如果归根究底,这所有的钱都应该由他来掏,他只是在转移视线罢了。
“嘛,也没别的意思,主要是想帮在座的各位拓展一下人脉!”胡羽飞这话说的理不直气也壮。
“实话实说,认识一名忍者和一名机械师对我们的工作帮助不大。”欧阳瑞雪扶额,“认识一个街头混混倒可能有点帮助。” “你看看!”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解决掉!” “……”
“有什么关系嘛。”此时躺在胡羽飞大腿上的上宫弦月发话了,她一回来就接口做委托消耗太大,让胡羽飞给她膝枕。胡羽飞也是真没惯着她,当场就在沙发上坐下了,“反正明天是周日,就当大家一起出去玩喽。”
“…………也罢。”对于胡羽飞的建议,欧阳瑞雪可以选择性听取,但是作为队伍中重要力量的上宫弦月要是有意见,她就不得不着重考虑。而不幸的是上宫弦月跟胡羽飞完全是穿一条裤子的,换句话讲,胡羽飞差不多是半架空了整个小队。
于是阴阳师小队在周日的出游计划,就此堂堂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