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芳没了,周小康像丢了魂一样。
他女朋友知道了他和许兰芳过去的事,两人大吵一架,分了手,那个女知青自己先回了下乡的地方。
周小康在家一直待到许兰芳过了头七才离开。
许大妈再也没了以前看见他就破口大骂的气势。
后来到了79年,周小康返城回家,进了机械厂,顶替他父亲的班。
再后来,他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然辞职下海,自己做生意当起了老板,搬离了大院。
88年盛启晖又见到过周小康一次。
周小康那时候已经身价百万,可他一直没有结婚。
对着盛启晖,周小康哭了。
他说他恨了许大妈这么多年,也同样恨了自己这么多年。
那时候在插队的乡下,他突然收到许兰芳的电报,电报很简短,只有一句话,她要结婚了,以后各不相干。
周小康被气得晕了头,没有去确认电报的真伪,当即就答应了跟一个一直在追求他的女知青交往。
然后就带着女知青回了家。
他也说不清自己的心理,或许是为了赌气,又或许是为了看看许兰芳的反应。
可他没想到,这一口气堵的,竟将两人堵成了阴阳两隔。
再后来,周小康才知道那封电报是许大妈让宋宝妮拍的。
许兰芳先前就寻死过两次,根本没同意家里的相亲。
“我用一辈子来赎罪,这是我欠她的。”
盛启晖犹记得,周小康最后失魂落魄的一句话。
思绪回笼,黑夜里盛启晖有些睡不着。
这些上辈子的前尘往事,要不是今天偶然听媳妇和樊雪勤提起许兰芳的名字,或许他还想不起来。
算算时间,再有几天周小康就要领着女知青回大院来了。
而许兰芳……
如果不知道上辈子的事,或许盛启晖不会管许家的事情。
可是已经知道了,面对一条人命,他没法再袖手旁观。
第二天上班后,盛启晖抽空请了个假,去临近的邮电所拍了封电报。
电报是拍给周小康的。
能不能阻止这场悲剧,盛启晖自己也不清楚。
他只能尽力了。
等盛启晖从邮电所回到车间,正听见鲁朝全在跟姜亮说话。
“亮子,下个月厂里要办技术大比武,各个工种都参加,包括咱们焊工。我打算给你报名,这段时间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好好表现。”
“师父,我,我能行吗?”
姜亮比盛启晖早进厂三年,如今已经工作了八年,技术水平很不错,但跟鲁朝全比还差得远。
其他组年轻工人里有两三个水平比他好的。
好比说齐大堤,那小子平时混不吝,但干活儿没得说。
姜亮始终差他半截,上次技术大比武,两人都报了名,最终姜亮败北,输给了齐大堤。
这件事给姜亮留下了心理阴影,听说又要技术大比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上次输给齐大堤的事。
鲁朝全把眼一横,“不就输了那么一次,怎么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再说比赛重在参与,拿到什么名次是其次,主要是检验自己的水平。你给我把心态放稳了,这次比武你必须得参加!”
鲁朝全也知道自家大徒弟很用功,也很刻苦,奈何人少了点机灵劲儿。
干活只有一把子力气是不行的,尤其像他们这样的技术工种,更是需要有一股巧劲儿。
可惜自家大徒弟缺少的正是这个。
论资质,整个焊接车间的年轻工人里没有比得过盛启晖的,自家小徒弟是块干技术的好料子。
只可惜身体不好,生生把他给耽搁了。
鲁朝全这样想着,对面姜亮挠挠头发,讷讷道:“师父,齐大堤技术涨的比我快,我怕这次还是比不过他。”
鲁朝全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姜亮。
“不试试怎么知道比不过?告诉你,这次比武第一名奖励一张自行车票,要是你不去争,可就归齐大堤了。你要眼睁睁看着他小子这么轻松拿到一张自行车票?”
姜亮惊讶地睁大眼睛。
历届大比武可没这么好的奖励,今年厂里大出血呀。
可他心里更没底了。
有自行车票在,齐大堤那家伙还不得卯足了劲儿练习,就算自己现在追,也很难追得上。
看出他在纠结什么,鲁朝全正要说话,忽地他身后传来盛启晖的声音。
“师父,这次比武我想报名。”
一时间,鲁朝全忘了自己要说什么话,扭头震惊地看着自家小徒弟。
姜亮也同样震惊地看过去。
没开玩笑吧,师弟要去参加比武?可他的身体,能受得了高强度的练习吗?
鲁朝全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并且嘴上说了出来。
“别胡闹,你这身体情况去参加什么比武,给我好好休息,完成每天的工作量就行了。”
盛启晖平静道:“师父,我没胡闹,这次比武我一定要参加。”
鲁朝全眉心拧起,“你知道这次比武耗时多久吗?下个月初是初赛,再过一个星期决赛,前前后后得拖半个月。
你真报了名,到时名次没拿到,身体再被拖垮了。不行,这件事我不同意,亮子一个人参加就行了,你安心回去上班。”
盛启晖坚持,“师父,我身体真的没事了,你看我最近工作上是不是没被身体影响,一整天都能干得下来。我想通过这次比武证明自己,也想拿到那张自行车票。”
这是盛启晖的真心话。
听到第一名奖励一张自行车票,他就动了心。
苏舸一直想要一辆自行车,家里的积蓄够买自行车,差的就是一张自行车票。
再者,他也想通过这次比武,用实力证明自己。
二组马组长最近各种拉拢人,到处说鲁朝全包庇他,明明病秧子一个,还去找吴副厂长给他办一级工,明目张胆的假公济私。
怂恿大家竞选车间主任的时候,不要投鲁朝全,否则等鲁朝全当上车间主任,必定任人唯亲。
看他现在护犊子那个样儿,就能看出来。
总之,这样的言论在整个焊接车间甚嚣尘上,鲁朝全自然也有耳闻,但他没放在心上,始终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可盛启晖是上辈子过来的,知道这番话对师父的影响有多大,直接影响到他后半辈子的前途。
这一次,不能一味让师父为自己付出,自己也要为师父做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