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风神识迷糊地晃了晃脑袋，竖起一根食指，眼中写着三个字“还真有。”
苏冉冉口中的“给我看看”这四个字即将出口时，萧飞走来，把温热的蜂蜜水递给她，同时坐下。
苏冉冉微顿，思索着找个理由把人打发走：“你去拆礼物吧。”
萧飞黏人地勾住她的手指：“你和我一起拆。”
苏冉冉静了须臾：“我一会儿陪你去。”她抱着玻璃杯咕嘟咕嘟喝完蜂蜜水，递还空杯，“还想喝。”
“行，我去冲。”萧飞刚坐下没多久，拿过杯子起身，古怪地看看两人。
景风从齿缝中发出“啧啧啧啧”的细小响声，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离。
萧飞回首，居高临下道：“啧什么，你也要？”
景风两腮顶着通红，语气坚决：“我一点都没的醉，我什么要？”
“话都说不清楚，醉得不轻。”萧飞轻笑一声，扯过一个抱枕搁在两人之间，才走。
景风乌黑的眼瞳到底是没能聚焦成功，话又变得顺溜地感慨：“啧，从来没见萧飞这么喜欢过一个人，不惜扮女鬼……”
苏冉冉好奇的心思一个迂回，小脸木愣住：“女鬼？”
“对啊，一直就是女鬼啊，等我给你找照片。”单看外表，景风醉得不浅，可竟能稳稳点进相册，还顺道回了一个女生的微信消息，其余的没回。
他继续翻相册，着急，但迟迟翻不到。
苏冉冉比他急：“按时间查找。”
“好主意！”景风扬声赞同，紧蹙着眉心思考，“去年的二月？三月？”
他用两只食指摁着太阳穴。
苏冉冉朝厨房瞻望了眼，萧飞在烧热水，再回头，景风找到照片，极其神秘做了个“嘘”的手势。
苏冉冉复制他的动作。
“我们偷偷看，不能……嗝！”他打了个酒嗝，傻笑半天，“不能告诉冉冉。”
苏冉冉疑惑：“不能告诉我？”
景风一呆：“？”
苏冉冉：“哦哦，不告诉冉冉。”
景风拍拍小心脏，悄咪咪递过手机，还不忘替她放风，让她快些看，口中不断嘟囔这是秘密，不能告诉苏冉冉……
十几张照片记录了萧飞画女鬼妆的全步骤。
然后是半夜，萧飞着一袭破旧红衣，黑长直及腰，满身满脸的假血，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活人心脏的仿真道具。
苏冉冉一开始只是看个乐呵，打算等景风清醒后让他把照片发给她，下一张，翻到萧飞就这副妆容出门吓人。
周围的场景眼熟。
很像她家附近的一条小巷，那是她每次从学校回家必经的一条路，时间是去年的三月……
她正处于住校备战高考的阶段。
隔两周回家，总能碰到一个醉鬼流浪汉，紧接着遇到景风，景风帮了她，再后来，听附近人说，流浪汉午夜撞见女鬼，吓跑了，至此再也没在这一片出现过。
传言中的女鬼竟是萧飞？
后续几张照片解答了她的疑问，是萧飞。
是他吓走了流浪汉。
所以，也是萧飞不让景风说，景风才这般神秘模样？
趁唯一的见证者醉着，苏冉冉确认一遍地问：“这是宣城？”
“是啊，我说有人骚扰冉冉，他就过来了，还吓跑了流浪汉，他这个方法给我笑了半个月哈哈哈哈……”景风笑得不行。
苏冉冉咧开一个不走心的笑，沉声问：“你怎么知道他认识我……认识冉冉。”
景风：“我就是知道。”
苏冉冉见状，故意激将：“我不信。”
“我真知道！”
景风像个小孩，被激到，出口就是一车轱辘的话：“大概二月初，他拜托我保护一个叫苏冉冉的女孩，在一中。他请我和奶茶，但要求是，只要我遇见苏冉冉，就得给她买一杯珍珠奶茶，让我假装跟她偶遇……说她性格安静，只是让我暗地里确认她的安全……”
苏冉冉垂下头，紧盯着手指。
原来每一次遇到景风都不是偶然，难怪景风每次都给她一杯她喜欢的珍珠奶茶，就连找的理由，都跟萧飞一样。
因为相似的原生家庭，她与景风成为了朋友，却怎么都不可能想到，这一切源于萧飞。
“要不是苏冉冉，我还不知道萧飞居然会修路灯！”景风忽而道。
“路灯？”苏冉冉抬额。
“你也不相信是不是？”景风像是找到了同频的人，眼前雾蒙蒙的，时而旋转，时而清醒，他低头往下翻相册。
苏冉冉再次投去视线，定格在一张萧飞踩着梯子，头戴安全帽的照片。
照片里的天呈灰色，像是凌晨的天，掺着雾气，而他正在修理她家附近的路灯。
也是高考那段时间，苏冉冉听人抱怨过，因为地方偏僻，维修工人拖延着，不肯及时过来修路灯，后来，路灯奇迹般亮了……
“还有平安符，也是萧飞让我转交给冉冉的，我还问他为什么不自己给，他说没时间。”景风深觉不合逻辑，“有时间来修路灯，没时间送个平安符？”
“我总觉得他那段时间很怪，但他只是说，家里出了点事，去求平安符的时候，给你也求了一个……”景风抱着抱枕，忽然又认得苏冉冉了。
“他让我别瞎猜，不让我告诉你……”他声音越来越小，困意纷沓袭来。
平安符……
是平安符。
苏冉冉想起为什么觉得摩托头盔上面的老虎贴纸眼熟，平安符上也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相同的贴纸，她都没能发现。
苏冉冉按了按眉心，低着声问景风：“还有吗？”
“好像没有了。”景风求夸道，“现在相信了吧！”
苏冉冉心不在焉地说：“相信。”
厨房里的萧飞与世隔绝般，除了烧水，还在专心煮面，苏冉冉闻到了面的香味，深陷沉思。
客厅宽敞，以杨费为首的另一波人也在聊天。
彭宋时一醉了后，话开始多起来，聊他旅行时遇到的趣事，以及这个暑假要出国旅行的事，邀请大家跟他一起去，他包所有费用。
杨费道：“出国旅行我倒是能去，但飞哥不行。”
彭宋时一：“为什么。”
杨费看了眼厨房：“飞哥不坐飞机。”
苏冉冉听到此言，面上尽显诧色。
她听到了，景风自然也能听到，他纠正杨费：“你说的不对，萧飞今年过年还坐飞机去宣城了。”
提起这事，杨费想起来了，今年春节，萧飞莫名其妙跑去宣城，还破例坐了飞机，并且把苏冉冉带了回来。
杨费一直都小心着，不会在萧飞面前提到关于飞机失事的事情。
意识到不宜多言，他消声，假装醉死过去。
景风大脑一时宕机。
方圆她们在玩大富翁，喧嚷个不停，而后，杨费听到一阵温温柔柔的声音：“是因为他父母，才不坐飞机吗？”
杨费拉开一条眼缝，不曾想，苏冉冉也知道萧飞父母的事，他照实点了下头，不知对与不对，打个马虎眼，仓促逃离。
苏冉冉眼不眨半下，涣散地盯着虚空，心思极尽散乱。
春节时，他分明坐了飞机去宣城。
难道当时不是偶遇……
“萧飞为什么不坐飞机？他过年不是还飞来宣城了？”景风结束宕机，歪在沙发边缘，明显听到了杨费方才的话。
“他是来了，但你怎么知道他是坐飞机来的？”一股强烈的猜想涌入心中，她双眸不避不让地紧凝景风。
“因为是我告诉他的。”景风半清醒半迷瞪地回忆，“那天，我看见冉冉一个人坐在公园，看起来很消沉，本来想过去的。”
“想问问她怎么了，可我突然觉得，那一刻，如果她看到萧飞，可能会更好，所以我就告诉了萧飞。”
他那时知道萧飞在追苏冉冉，唯一令他佩服的是，他只是说了句：“苏冉冉一个人在公园，看起来心情不好。”
萧飞就拜托他先守着她，不出几时，萧飞便出现在宣城。
但景风不知，萧飞在那之前，是不坐飞机的。
……
苏冉冉慢慢理顺思绪。
萧飞父母碰上飞机失事，对他打击必然不小，却仅仅为了来安慰她，破例坐了飞机……
她以为他们分别了大半年，实际，他一直在。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是有人甘愿默默靠近。
凌晨无眠的别墅逐渐静下来，萧飞只煮了一碗面，拿给苏冉冉，然后把蜂蜜水给剩下那群醉鬼喝。
“哦豁，田螺飞飞！”杨费接过萧飞递来的蜂蜜水，吨吨吨喝完一整杯。
“田螺飞飞又是什么鬼？”方圆藏不住嫌弃。
杨费：“元芳，这就是你追人的态度？”
对于这个谣言，方圆大无语：“慢点喝。”
杨费狗狗眼一眯，这是在关心他？
方圆接着道：“小心被水噎死。”
杨费：“……”
苏冉冉心神犹疑地吃完面，填饱肚子才发觉一点：“你怎么知道我饿了？”
“一整晚只顾着灌景风酒，你不饿谁饿。”萧飞捏了下她的脸颊，顺手拿走她手里的空碗，转身去厨房洗。
苏冉冉眸子一瞬不瞬地黏着萧飞消薄的脊背。
这个背影……
与她记忆中，某个时间段看到的身影几乎一样。
她拉开餐椅站起身，脑袋里“轰”的一声响，宛若有一辆火车将她带回一年前的夏天，穿过长长隧道，重见天光。
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的考场外，塞给她一瓶水的人，是他？
苏冉冉快步上前，抓住萧飞的衣摆，直接问道：“是你对不对？”
萧飞转身，他一心一意煮面时，并未听到什么，突如其来的问句，使他怔了下。
苏冉冉抬眼：“高考结束那天下午，给我送水的男生，是你吗？”
萧飞无言放下碗，闻言心头一动。
他的迟疑和不意外，已说明答案，果然他说：“是我。”
苏冉冉那时只想到，萧飞在溪北高考，怎么可能出现在宣城考场外，却忽略了，她在原地等了一个小时。
只因为他曾说——“高考结束后，我去找你。”
她等了。
他也来了。
苏冉冉鼻尖涌上一阵酸楚，视线模糊，两条细长胳膊穿过萧飞的腰，抱住他，不管周围一切的声音，耳朵紧贴他的胸腔，听着一声声心跳。
萧飞被抱了良久，想到苏冉冉和景风在沙发旁密谈的场景，迟钝地觉出原因问：“都知道了？”
“嗯。”苏冉冉在他怀里点头。
“大家都在看。”他提醒。
苏冉冉刨出脑袋，仰头，直白地看着他，难得黏人地协商：“再续一分钟，就一分钟。”
也不害羞了。
不管别人，她把头埋回去，环在少年腰身的手臂，搂得更紧。
萧飞伏低上身，双臂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很有安全感的姿势，一手轻抚她的背，一手捂住怀中人蔓延到耳尖的红。
萧飞家空房间多，大家聊累了，狗粮也吃饱了，自力更生寻个房间躺下。
乔晚萤到了楼上发现没拿手机，又晕晕乎乎折回一楼，看见原地不动的庞婷，瞄向她的目光终点，捡起手机，摇摇头道：“走吧，别看了，他俩是抱不完了。”
庞婷收回眼，抿唇。
两人走后，一楼只剩下苏冉冉和萧飞，苏冉冉迟迟才松开人。
萧飞眼底溺着笑问她：“抱够了？”
没有，但她意识到时间太晚，吸了下鼻子说：“该睡觉了。”
“困了？”
苏冉冉静了半刻，她现在清醒无比，只是觉得忙碌半天的他该累了：“我还好。”
萧飞神色不明地点头，手掌顺着向下，全部包住她的小手，牵着人往一个房间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