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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虚幻(1 / 1)


“小姐,您不要紧吧?”

清丽女声响起,她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抬头眼前,看到一个婢女打扮的女子,一阵白光从她脑后漾出,重影交叠,周围的声音变得嘈杂,冷汗已从她额上淌下,打湿了鬓发。

“啊……啊……我这是……”她浑身放松了下来,虚脱般地仰望着凑过来的几重人影。

天空飘白,日光薄凉,现在竟然还是白天,难不成是她意识错乱了?

看一圈四周,身处之处是纪府邻水边的花丛,她再往前一步,就会栽到湖水里。

心有余悸过后,她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还在纪府?她不是已经出嫁了吗?

忍不住失声喊道:“我怎么还在这儿?”

“哦?不在这儿你还想去哪儿?”

冷不丁降临的声音拉回了她的理智。

婢女闪退到了一旁,抬头看见纪夫人步履轻巧地走到她眼前来,头上的珠翠晃啊晃。

“啊?母亲!”她很快从地上爬了起来,低下头,身上穿的是她平日的服饰,难不成她真的是意识错乱了?

母亲正笑盈盈地看着她,背着光的脸颊柔和美丽,她却觉得阴冷恐怖,一双琉璃般的美目现在像是透过她内心,向她发问一样,让她说不出半点违背的话。

“成何体统。”

她摸了摸领口,慌乱地为自己的仪容作出几番挽救动作,在外人看来她身上并未沾染太多的尘灰,她就像一只洁癖过头的动物疯狂的当众梳毛自理。

纪夫人不想看到她在下人面前出太多的洋相,让人把她带回屋去了。

回到屋里后,她死死的掐住了自己的手心,疼痛感让她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脸上狰狞焦虑的神情归于平静,她取了帕子擦拭血迹,掌心的甲痕用脂粉铺盖,薄略掩饰了一层。

不时,母亲来到了屋子里,她模样高贵,深深地盯着坐在床沿的纪宝筱,她突然懒得未动,气氛清冷极了,站在不远处的母亲浑身都像笼罩了一层白光,晨间寒冷的霜露气息几乎要窜进她的胸腔里。

“母亲,孩儿许是做噩梦了,梦醒了,什么也不记得了,睁开眼就只看到自己独自在外,险些栽进湖里,不知睡梦前后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仰头,脆弱至极地望着母亲,声音哽咽地说道。

纪夫人走上前,一股糜丽的香味几乎将她淹没,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放在她发顶,轻抚着她的头。

酥痒到她脖颈颤栗,这细微的僵硬让纪夫人尽收眼底,她那双漂亮的琉璃眸盛上了笑意,发出一声轻叹,手指蜿蜒,顺着她的额发垂至脸颊,点采到下巴尖,挑起下巴颌与她对望。

隐忍,畏惧,嫉妒……

“现在睡觉都那么不老实,看来以后是要把你栓在床上,关在屋子里才老实了?”

她还小的时候是和纪夫人在一个屋子里睡,弟弟早已经和母亲分房睡了,那天半夜的时候不知做了什么梦,竟从床上爬了起来,越过纪夫人,越过门外蹲着酣睡的婢女,一路向外……

次日的时候才在狗屋里找到,与狗同眠,此事成了她儿时的笑料,却在一段时间,每回夜晚都被纪夫人亲手戴上脖链,栓在床内侧睡。

一段时日过后,她不再梦游,母亲开始与她分房睡了,每个晚上母亲依旧会给她栓在新床角落,吩咐一个婢女在床下睡,伺候她起夜事宜,门外也加了道锁,便是她如今的闺房。

纪府总隔一段时间便换一批人,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一件事。

久到她恍惚,久到她都快忘了,她梦游到狗屋的那日早餐,她的哑巴嫡姐远远的看着,手里端着一只盛了饭食的狗盆。

她咬牙切齿,不敢将怨恨发泄在施暴于她身上的母亲,转投于哑巴的嫡姐身上,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要贬低打压她。

“母亲我错了,我不会再这样了。”她说道,但面对这个疯子,心里涌起了大量不好的预感。

“我以为已经将你给治好了呢,筱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你该不会怨恨我吧?”

“怎么会呢?母亲,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您若没有为我矫治迷症,还不知要闹出多少笑话。”

“既然如此,那母亲希望,在出嫁前,能够亲手为你根治。”

冰凉双手抚上脸庞,她瞳孔颤缩,一切言语都湮没在喉咙。

再一次出嫁,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梦里发生的一模一样。

在盖头下,她睁大了双眼,不敢闭上,生怕不小心睡过去后,一切场景就会变成纪府。

脖颈还留有疼痛,她想到母亲在册子里给她提出的要求,已经不再那么恶心排斥,转而有些好奇。

母亲要她的血做什么呢?

还是那种血,她头皮有些发麻。

过了很久,她的新郎才徐徐推开门,挑开了她的盖头,与她喝过了合卺酒,说了很多甜言蜜语,她浑身酥软,额角涨热,有种已经脱离可怕的母亲掌控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勾住男人的脖子,主动与其厮磨。

只是很奇怪,男人的温度有些低,却整个都热情无比,加之脸庞俊郎,眉眼缱绻,她也没有想太多,很快投入了。

第二天,她拿出母亲给的白帕,划开了手掌,弄出了一些血抹在上面。

“拿走吧。”她匆匆塞给了代为转交的婢女,重重吐出压抑的气。

男人新婚的这段时间有些索取无度,白天来,中午来,下午来,晚上也来,时常折腾她到天明,她当这是太爱她,甘之如饴。

她偶尔也会听说最近城里死了好多人,纵欲过度死的,有男也有女。

她笑其太夸张,但却开始疑心起自己的自己身体是否有端倪,好像走几步路就越来越提不上气儿了。

她在梦里梦到了母亲,母亲说她是养不亲近的一只蝴蝶,在梦里抚摸着她的头发,脸颊,唇鼻,眼眶,脖颈,胸腹……

她被抚摸得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将她衣服全部褪下,羞耻与不知名的情绪占据她的内心,她瞪大了眼睛:“不要!”

梦醒时分,冷汗惊湿一身,她坐起身时,躺在身旁的男人循声也坐了起来,按着她的大腿迷迷瞪瞪的睁开了眼,喃念着低哑的话语,凑上前亲吻她,又要与她一战方休。

这还有完没完了,感受着男人不见暖的体温,她感到有些不正常与厌烦。

就算体温再低,也总不可能和一个死人一样吧。

死人……

一双眼睛在黑夜中瞪得惊恐无状,她早该注意到不对劲,人的体温怎么可能这么低呢?

又不是青蛙水鬼。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并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压在身上的男人,任由他一双冰冷的手在皮肤上逡巡。

“夫……夫君……,我肚子疼,想去茅厕方便。”

男人宛如一尊听不见人话,我行我素的傀儡,一旦开始做起了某件事,便将周遭的抗议与变数排外。

他不管不顾地要与她温存,她梗着脖子叫了起来,感觉自己……就像是……

心底一片发凉,她屈辱地流下了眼泪。

结束后,她总觉得体内有什么被抽走了似的,疲虚无力地靠在床角里咳嗽,喉咙黏答答,进出的空气都是寒冷的。

很快一口浓痰不受控制地被她咳出,甩在男人脸上。

黑夜里看不见,她听到声音,痰甩在皮肤上的声音,距离她极近,她下意识要道歉,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僵着身子拿了帕子,为他擦掉脸上的痰,他像是睡着了般,她小声道:“夫君,我去茅厕方便一下。”

说完慢手慢脚下了床,穿好了衣服,点了灯笼,屋里是有恭桶的,但她夜里若想上大的,从不在屋里上,会去茅厕上。

她一个人提着灯笼,万籁俱寂,守夜的婢女不在?

她看着黑漆漆偌大的府邸,突然就没有了逃跑的心思。

她真是昏了神了,逃能逃去哪,不单单是她没有勇气,在这里乱窜遇到危险,就算她出去了,在外她也没有地方能留。

嫁给他是自己的心愿,可达成后并不如她想象的幸福甜蜜,甚至她出了些猜测,这些猜测或许是她想太多了,可那样的夫君她真的喜欢不起来,还有很多很多的惧怕。

她要让自己的大脑停止胡乱猜测,一颗心砰砰砰地跳动,风幽幽地吹,独独站在黑黝黝回廊间,月下周围环境的影子就像无数将她包裹的鬼怪人形,是心里在作祟,可她此刻却害怕极了,怕得肝胆欲裂,总觉得有什么能突破黑暗,她看不见的,这种未知而迷乱的猜测在哗啦啦的水声中似乎得到了验证。

她踏着漏一地的尿,脚步纷乱地逃回了屋里,哭泣着脱掉了肮脏的衣物,擦干净双腿,换了一身干净衣服。

狼狈不堪。

……

城中高挑的楼宇之上,檐角立着一抹人影,圆月像在其身后无限放大。

不久之前她仅仅只是个受那邪修青睐些的尸傀,由于举止越来越像人,能够说出流利的话,邪修便在偶尔与她相处交流间,教给了她制作尸傀,操纵尸傀的方法。

若是其他的邪修遇到这样有自我意识及学习能力的尸傀,恐怕会担心被制反。

他却无所顾忌,对他来说,这就像是训练一只猫狗如何接住他丢出去的东西,懂得他的指示。

她在不间断的学会如何操纵其他尸傀的过程中成为了邪修炼制的所有尸傀之首。

总共有千百来头尸傀,在幽暗夜色中密密匝匝从地下涌出,这是遁土之术,尸傀接地地连阴,因此它们便能够隐没在土地之下潜行,接着个个排起长队,脑袋和胳膊露在土地外面,乖巧地把得来的精元交到乔嫣良手里。

她五指青紫,沉黑色的指甲十分地长,白色朦胧的一团精元在她掌心凝聚,被她一把塞到了一只小巧的琉璃瓶里。

“谢谢啦~”

邪修从她身后冒出,懒懒地瘫在她肩上,一把将收集完毕的精元拿在了手上,站直了身,而后高兴地挥舞袖袍,在檐角转起了圈圈。

“……”

“这里是皇城脚下,有异变很快就能被人察觉出来,那帮没有修为的凡人看不见,最近也冒出了不少的生面孔,就等他们大开屠戮,我们再慢慢坐享其成。”

她眼球掠过脚尖踏着檐角下的城中景象,被乌泱泱的阴气包裹缠绕,飘荡着模糊形状的亡灵,这里要再过上不久,所有人都无法逃脱这片地方。

而霎时一抹带有纯净灵力的白色身影从月下披露,地下涌动的尸傀顷刻消失无踪,在她背后的邪修也不知去了哪里,独她一个站在檐角,看着白色身影携剑而来。

在这片地方,这人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修士,带着浓烈杀意奔来。

“斩,邪魔之物。”

听到一声低喃,冷光只闪了一瞬,动静很小,却让她的手臂飞了一只。

无所谓,反正不是自己的。

那人在砍下她一条手臂后就消失了,她感受着周围的气流变化,身后突然起了一阵风。

“哗。”

她的脖颈连着头颅被一剑削断了。

她伸出手掌,冒出一股黑气,将即将要掉落屋檐的脑袋一把捞住,拿到了手里,重新安在身上。

反正她没有痛觉,头颅是自己的重要组成部分,得拿回来。

在下一剑气直指心脏前,她抬起手,曲指,白色身影拉近了距离,在她手把手虚握着那只拿剑的手后,那人的手臂以逆生理的姿势将剑拿到身后,把自己捅穿,从高高的屋檐上坠落。

他带着难以置信就这样被冒出地面的尸傀拽住了四肢,吞没在了暗无止境的地底。

……

纪宝筱在自己新婚的地方住得并不安稳,即使男人在最近也改变了态度,在做什么事前都会询问她的意见,可惊恐的种子一旦种下,她在触及到他冰冷的体温和空洞的眸子,都会害怕到肝胆发寒。

而最近她的梦也开始多了起来,经常梦到纪府的前一位大小姐,她与父母亲,弟弟联谋害死的纪梵真

以往梦到她,都是自己欺负她的画面,或者是自己找人侮辱了她之后,母亲对她的赞许和短暂的柔和。

“这长命且富贵的手啊。”

一双漂亮的手在虚空中缓缓向她伸来,冰凉地贴在她的手上,与她的手重叠,蓦地远离。

她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变得漂亮的那一瞬,又很快恢复成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想要吗?”

“想。”

一张脸放大抵在她面前,是一个极致的美人。

她看着纪梵真的脸,喘不过气,只胸口上下起伏着。

“给你,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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