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相片里的我，画册里的陈柯
夜已经很深了，这个灯火长明的城市突然变得沉默了起来，安静的像一只盘踞的野兽，等待着黎明破晓，然后用他那张带着毒液的牙齿撕裂所有沉睡在象牙塔里的孩子们。
但是我想，我一定不会是那些孩子中的一个。
“小莫，你去把这个给你爷爷他们拿去。”
此时此刻的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因为太入迷，没听见韩江对我说的话，所以韩江就把那包挺沉的东西狠狠地砸在了我的怀里，那架势，谁能信他是我亲爹啊。
“拿的是啥啊这是？”我拎起袋子，上下左右横扫了一遍。
“你林叔回趟老家，整了大堆山货回来，问咱们家老爷子能替他们消灭点不？”韩江有模有样的扎着围裙在锅前转了一圈，然后跟疯子似的在那咬牙切齿的，“行了，我还是跟你一起去吧，顺便蹭顿饭吃！”说着韩江拎着我就走了。
我妈昨天的时候和我爸吵架了，据说那场面挺壮观的，不过我不在场，我听韩沐晨说我爸不仅忘了他们俩的结婚纪念日，还在当天和一女的搞暧昧被我老妈发现了，所以我妈一气之下，就抛夫弃儿回娘家了，还有我姐韩小汐，刚一上班就去北京出差去了，给我做饭的人都走了，走的人怎么就不是那个挑三拣四的疯狗呐，我就纳了闷了。
之后我就和韩江迈着沉重的步伐兴师动众的来到了爷爷家，我爸刚一开门，就在那吆喝着，说他带着闺女来蹭饭来了，我爷爷一看见我爸气儿就不打一处来，那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就差拿着扫帚让他滚出去了，当然我爸也知道看人家的脸色，所以自己捂着嘴消停儿的在那儿给我爷爷端茶倒水再陪送笑脸的，然后我就笑了，跟见到了外星人似的在那给我爸鼓掌助威，我看了韩江一眼，他示意我把我手里的山货亲手给爷爷，韩江比划了两下，然后我乐呵呵的就把东西丢在了他的脑门上，吓得我撒腿就跑。
“陈柯！我要用一下的你的电脑！”我和往常一样闯入了他的一亩三分地，可这次被吓到的不是陈柯，而是我，因为陈柯不见了不说卧室还换了主人。
“安明？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回家了吗？”一眨眼的功夫他怎么溜到这儿来了！
安明一看我进来，刚刚的那种狂野的笑声顿时戛然而止，然后他看着我小心翼翼的说，“我来这儿学习来了！”
“看出来了！”
“你不是用电脑吗？还站在门口干嘛？”
我尴尬的笑了笑，然后挪着小碎步坐在了他旁边的电脑桌上，我好奇的看了安明一眼，然后无意中发现被安明遮遮掩掩的那个照相机，我认得那个照相机，那个是两年前陈军送给陈柯的17岁生日礼物，不过他在看什么那，这么见不得人？我没跟安明说什么，就直接掀开书拿走了书下的照相机。
“你这么紧张干嘛？”我纳闷的问。
“没什么，没什么！”
安明使劲儿的摇了摇头，看起来很慌张，不过他越这么说我越觉得这里面头有猫腻，所以决定一查究竟。里面的东西其实都挺健康的，大多都是家里人的照片，要么就是陈柯的狐朋狗友，但看到最后几张的时候我就气不打一处来，正巧此时此刻的陈柯从洗手间回来，他一见安明的眼色就迅速的窜出去了。
“陈柯！你丫就是一混蛋！”很多年以后我都忘了陈柯的模样，但是我却记得刻在他相机里的那些我疯狂的旧时光。那里面有第一次化妆扮女人的我，有扮成圣诞老人赚外快的我，有穿着韩江的军服装酷的我，有穿着超短裙跳着《最炫民族风》的我，有学着爷爷装情圣的我，有掉在泥坑里装死尸的我，有偷酒喝疯疯癫癫的我。只是我忘了看后面的那些，要不然我肯定知道那里面其实也有安静的我，有不笑都觉得很幸福的我，有灿烂的灯火下荡着秋千的我，有看着落叶发呆的我，有仰头凝望悲伤的我……
“韩小莫！我错了还不成吗？”陈柯喘着气，停靠在沙发上朝我比划着，那架势看似真的是认输了。
“你哪错了？”
“我哪错啦？”陈柯难看的笑了笑，然后努力的想了想说，“我错在不该把你照的那么的……暴殄天物！”
韩江看着我俩跟看戏似的笑着，然后一本正经的对着我爷爷和我大伯说：“陈柯能错在哪？错就错在他这辈子认识了他韩小莫！”
“你到底是不是我亲爹啊？你闺女的形象都被毁了你还乐的出来！”
说完这话之后韩江就沉默了，以前我说这话的时候韩江顶多是白我两眼，再用他老人家的方式挖苦我几句，但是此时此刻的韩江一反常态，安静的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还是那些不中听的话被我说的多了，真的刺痛他了。
不过，能让他老人家受伤！还真的不容易！
“安明你不回家了？”
“天太晚了，打算在这儿住下了！”安明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向陈柯，“你说怎么样？”
“你安大少不嫌弃的话！”
吃过晚饭后，我、陈柯、安明，我们三个就霸占了餐桌陪着韩沐晨玩起了飞行棋，其实我特别的不喜欢玩这类游戏，但是安明和陈柯都参加了，我没理由不舍身陪君子！
陈柯接过安明递过去的骰子，然后在手里摇了摇，“二婶和二叔因为啥吵架呀！”
“能因为啥，我爸他忘了昨天是他俩的结婚纪念日啦，半夜到家不说，一点表示都没有！”
韩沐晨上蹿下跳的，见我们聊八卦，竟然趴在凳子上，听的特入迷，“才不是韩小莫说的那样，他俩不是因为什么结婚纪念日吵架的！”
“那是因为啥，你知道啊！”
“当然知道，是因为你！”韩沐晨指着我，一脸的坚定，天地良心，我最近表现得很乖巧，绝没惹他们两口子。
“你个小骗子，”我敲了敲他的脑袋，让他胡说八道。
“我没骗人，我亲耳听到他俩吵的时候提你名字来着，说什么，‘让我把小莫还回去，不可能！’虽然我听的稀里糊涂的，但肯定是提到你了。”
“胡编乱造！”
陈柯笑了笑，然后继续问道:“二婶有没有说她什么时候回来呀？”
“我妈跟我说他明天就回来，还给我买了一幅画，说是特漂亮。”
“你妈还真惯着你，天塌下来都不忘给你买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陈柯好看的笑了笑，然后转头对安明说道：“你是没见到韩小莫的屋子，乱七八糟放的全都是他画的破画。”
“你学画画的？真想看看你画的怎么样！”
说着我就被他们仨个强行带到了我的房间，还好早上的时候有收拾屋子，才不至于那么的凌乱。
“你的房间也太与众不同了吧！”
是的，在别人的眼里我的房间确实有那么点怪异，东面的那面墙上是我用了一个寒假的时间画的梨花，可以称得上唯美优雅，而西面的墙由于我的失误没画好，再加上不想再折腾自己所以随便泼了点漆，我把它命名为‘破碎的美’，跟东面的风景大相径庭，完全不在一个起点，但是我对于我的这个作品很满意，所以就算我爸他怎么拿语言刺激我，我都始终没动摇过。
安明看了一眼我的画册，然后对我说：“这些都是你画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我们四个就坐在地上把所有我画的画重新一起欣赏了一遍。其实在我的笔下有很多很多的风景，没有太多的人物画像，我很少去画人，但是很喜欢画陈柯，因为我只有在画他的时候才顺手。
看到我画的唯一的一幅全家福的时候，他很好奇的又朝着书桌上的那个相片的方向看了一眼，安明的表情变的和往常很不一样，看起来有点怪怪的，我估摸着他是没见过这么庞大的家族。
然后安明突然指着韩江问我说，这个人是谁，你爸爸？
我点了点头，笑的特幸福，我说，对啊，他就是我老爸，你刚刚看到的那个怪怪的小老头，怎么样，他穿警服的样子是不是特别的帅？
安明不自在的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继续低着脑袋翻看着我的画册，不过我没有留心他那个时候的表情，如果看见了，我猜我一定会从他的身上察觉到危险的味道。
夜肆无忌惮的黑了下去，我窝在被子里听着歌睡的特别的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隔壁的房子里有陈柯的原因，所以我才睡得这么的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