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没过多久，就见楼下舞姬尽数散去，各处的烛台都被全部燃起，灯火通明，许多兴致不佳的人也顿时直起了身。
虽然搞得好像很隆重一样，但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堆废品。
灵石，法器.....这些都只是人族才需要的。
百无聊赖之际，她的脑海中突然传来了妖皇的声音，“怎么样，谋到差事了吗？”
“没有，正在努力。”
对面轻叹一声，道：“真是为难你了。”
“我打算直接潜伏在云良阁里，等缔京渊来，然后再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确实是个好办法，但你估计得费点心思。”
“嗯嗯。”
一段对话结束后，她看了一眼身旁的言方旬，道：“还有一件事，我遇到了那个传闻中的天机殿殿主，他就坐在我身边，不知道想做什么。”
那边忽然来了兴致，道：“应该不是巧合罢。”
“不是，他说....特地在这里等我之类的话。”
“原来如此，那你小心谨慎一点，他可是仙族人。如今不周山动乱，缔京渊对仙界极具威胁性，说不定目的不纯。”
听此，伊清枝瞬间警惕了起来，看着一旁的男人，哑口无言。
温鉴婴笑了笑，道：“也不必过于紧张，只是猜测罢了，去观察一下他的举止，别泄露太多信息。不过，他也擅于难测棋局，哪怕你不说，他也能推演到就是了。”
“.....我知道了。”
她真的是玩不过这群有脑子的。
“好，别太害怕，本座会在背后协助你的。”
“嗯！”
难测棋子的联系刚被掐灭，一旁的男人就出声道：“跟他聊完了？”
伊清枝心里一惊，没有说话。
他浅淡一笑，道：“难测棋局的波动，我还是能感知到的。”
“前辈好敏锐。”
言方旬放下茶盏，侧头看她，虽然只有半张面庞，但也能看出他是冷静沉稳的，随后，声音温和道：“他一定劝了你，别太紧张？”
她咽了咽口水。
“其实，你确实不必太紧张。毕竟我此番来，没有带着敌意。否则，你也不会如此安然无恙的坐在身旁。”
“.....好的。”
言方旬微微颔首，突然示意她往下看去，道：“来了。”
伊清枝随之望去，只见被端上来的，是一个小小的细口瓶，浑体黝黑，应该是用玄石打造的，没有过多的珠宝镶嵌，但却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你要的东西，是这个吗？”她问到。
“是。”
下一刻，竞价就开始了，伊清枝原以为这么个不起眼的小东西，大抵是不会有人想要的。
事实上，也确实没几个人想要，毕竟都觉得这个对修炼没什么用处。
但好巧不巧，就是有那么一个人，一直在与这边竞价，死咬不放。
伊清枝觉得，这人莫不是云良阁请来的托。
直到之后，那人似乎有些吃不消了，身旁走出来一个随从，道：“这位贵人，我家女公子来自尚书府中，平时没什么嗜好，就是喜欢收藏一些稀罕的器物。反正这也不过是一件小玩意，您退让一下如何？”
这....看上去是在商量，前面却非要加上一个‘尚书府’，摆明了是想用身份压一压。
而且语气也并没有很恭谨。
这边，言方旬垂下眸，声音变得像女子般清丽，道：“原来是尚书府的女公子，初次见面，失礼了。这样一说，确实是应该让给阁下的。只可惜最近国师府公务繁忙，本官看这玄瓶很难得，适合用来卜卦，便想将其拍下来。现在这番境况....确实有些麻烦，不然我们二人私谈片刻？”说完，缓缓摘下了面具，露出一张容貌姣好的脸。
伊清枝一愣，才明白过来。这天机殿殿主在白兰国是有其他身份的，竟担任国师一职。
人界重视礼仪世俗，这卜卦可是大事，国师之位的高低不言而喻。
果真，那边的侍从回头看了一眼，像是得到了准允，道：“不必了！我家女公子说....既然是公务需要，自然是不能阻扰，此番是尚书府失礼了。”
闻言，言方旬端起酒樽，道：“那就多谢体谅了，改日本官一定亲自拜访府上。”
——圆滑的处世之道。
直到那玄瓶被送到厢房里来，她也在庆幸自己没穿越在人界，不然都会被搞死。
言方旬接过那玄瓶，展颜一笑，对她温润道：“你还有自己的使命，是吗？”
“....是。”
随后，他将那玄瓶展示在她面前，缓缓出声道：“这是玉髓瓶。若是有何需要，便来昆仑雪山上寻我。”
“....？”
啊！？
见她神情略显惊诧，似乎是在思索他话中之意，言方旬微微一笑，道：“你一个人解决不了的，这些都是命运既定的事情。局中之人，怎能看透局中之事。不必客气，我会一直等待着你。”
伊清枝张了张口，终究还是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于是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有些欣慰，随后站起身，道：“我该走了，至于云良阁阁主，你会见到的。”说完，便离去了，背影绰约。
伊清枝端起桌案上的果盘，就这样默默地吃着。
结果，真的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敲厢房的门，道：“女君，我们阁主请您过去，失礼了。”
*
云良阁阁主果然也是个女子，容貌艳丽，唯一不同的是，皮肤黝黑，但却有别样的美。
她此刻坐在罗汉榻上，见白衣女子跟随着仆从走了进来，上下打量了一眼，道：“你穿那么少，不冷吗？”
伊清枝这才注意到，自己只穿着单薄的衣裙，与一旁披风毛领的女人比起来，简直像个异类。
但云良阁里面确实很暖和，让她都忘记了，自己还挨饿受冻的这件事。
下一刻，一件披风就被裹在身上，云良阁阁主挥了挥手，就让侍从退了出去，又道：“你是国师的人，听说你要见我，不知有何贵干？”
听此，伊清枝拿出自己的一沓杰作，道：“我是来跟你谈生意的。”
“哦？已经很久没有人，敢与我谈生意了。你....很勇敢，我很喜欢。”说完，一摊手，道：“说吧，什么生意？只要能带来钱财，我都会考虑一下的。”
伊清枝眼珠一转，道：“对了阁主，最近云良阁的贵客是不是越来越少了？”
她眉头一挑，对于白衣女子的直言不讳有些意外，但随后便坦然大方的说道：“是，怎么了？你干的？”
伊清枝一愣，连忙道：“您别开玩笑，我可没那么大本事！”
见她有些慌乱的摸样，南意嗤笑一声，道：“好了，逗你玩罢了，不必那么紧张。”
伊清枝：“.....”
说正事呢！
她一撇嘴，又道：“我前几日在客栈，听到两个女君说，现在的男倌性情都一个样，娇软妩媚的看腻了，想要小野猫类型的。”
南意撑着头，轻叹一声，道：“这有什么办法，我们白兰国的男子，大多都是这般如此。之前也有一些从男尊国绑来的人，野是野了点，但是....太过头了！惹得贵客很不快，后来就将他们全部打发走了，啧啧。”
“.....”
不是，咋还拐卖人口呢！？
伊清枝深吸一口气，展开手中的一副画卷，道：“阁主，你觉得他怎么样？”
只见上面画着的，是一个容貌清冷矜贵的男人，有着一双翠绿色的双眸，原本是一清寒佳人，但偏偏目光又狂傲张扬，放荡不羁，极具反差感，更重要的是.....浓密的发丝间是一对毛茸茸的狐狸耳朵。
南意眼睛一亮，站起身，接过来看了半晌，啧啧道：“真是一只勾人心魂的小狐狸，这眼神看得人心痒痒的！怎么了，你是要将他买来云良阁？没想到啊，你这小姑娘看着挺清纯，竟然还有这种本事，这应该是妖族人吧。”
“是，也不是。但应该很多人都会喜欢这种类型的男子？把从前那些流失的贵客都找回来。”
“可是这么好看的小公子，我都不忍心将他分享给旁人了，要不....你买给我？钱财方面不会少你的。”
伊清枝摇了摇头，道：“那可不行，我的生意....只适合大众群体。”
“什么意思？”
“我想卖的不是画上的这个人，而是这本书。”说着，她举起那封定好的书册。
南意略带疑惑道：“书比人好卖？”
“云良阁也有在卖那种有关风月之事的话本吧？听说这些年成效不怎么好，内容太过单一了。但我的不一样，题材新颖，人物刻画鲜明。更重要的是....自带男主画像！就是你手上的这个。”
南意看了看手中的画卷，突然间明白了什么，有些失落道：“所以说，没有这个人？”
“没，是我创造出来的。如果你想要了解他的话，可以看看这个话本，就算是与他有过一段露水情缘了。”
南意沉思片刻，觉得有点意思，接过她手中的书册，道：“找个地方坐一会吧，我看看。”
伊清枝见有希望，连忙点点头，乖乖的找个位置坐着，不打扰她看书。
其实，就和言情一样，越看越上头，没谁不爱看吧？
果真，几个时辰过后，南意合上书册，泪流满面，道：“小狐狸和书生的故事，太感人了，简直就是绝美的情缘！”
“确实！”她附和道。
南意试了试眼泪，走到她的面前，道：“尤其是看到两人虐恋情深的画面，再看一眼小狐狸的画像....好像就浮现在眼前一般，太让人难受了，身临其境，而且人物性情独特，又狂又野，但有时又会害羞！”
伊清枝咽了咽口水，看她几近狂热的摸样，憋出一个字，“....是！”
南意放下书册，坐到她身边，道：“我觉得你这个想法很好，内容新颖。不过，你具体打算怎么做？”
“话本为主，画像为辅，会公之于众，但不会每一本都单独配画像。总之，就是以价钱为主，然后七日一次？就叫做....虚拟爱人！”
“虚拟爱人....”南意喃喃自语，随后道：“我觉得，最近云良阁可以大赚一笔了！”
听此，伊清枝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我只在这里待两个月，而且我想住在这里，可以吗？”
“你只待两个月吗？”
“我有事，没办法。不过我走的时候，会给你们留个模版，到时候看着学就好了！”
南意眼眸微眯，姑且算是相信了她，道：“好，我信你。要是敢丢下烂摊子，你就死定了。”
伊清枝：“.....”
好残忍！
*
就这样，她又开始了打工人的生活。
每天有写不完的话本，画不完的画像，但后来有人来帮她，就好了很多，得心应手了起来。
一贯平常的云良阁多了个新的活动——虚拟爱人揭幕日。
每七日都会公布新的男主画像，售卖新的话本，一炷香的时间就会被抢空，剩下手速不够快的，就会站在正堂里，看着悬挂着的画像，啧啧出声，互相攀谈评论着。
厢房内，南意将几锭金子放在她面前，道：“你日日待在厢房，不出去吗？现在有了钱，就不用穿那么朴素单薄的衣裙了。”
她搁下笔，疲倦道：“不必，在云良阁里，我一点都不冷，也不用穿那么好看的衣裙。”
南意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个奇怪的人....”说着，就去替她关上雕窗，不让寒风刮进来，又道：“不过，谁叫你是云良阁的小招财兽呢？我都不敢质疑你了。”
闻言，伊清枝盈盈一笑，清冷绝尘。
相顾无言，南意坐在软塌上，看着她忙碌的身影，沉默半晌，道：“你不看重钱财，为何又要来云良阁？你有别的目的吧。”
一个肯定句，让伊清枝身躯微顿，随后抬起头，有些愣神。
“你不必骗我，我的看人还是很准的，毕竟平时和那么多达官贵人来往，没有点眼力见可不行。”
伊清枝抿了抿唇，微微颔首道：“是，不过和云良阁没关系，我只是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就来了。”
她没有透露的太多，只是大概的回应了一下。
南意轻叹一声，道：“真是让人伤心啊，我还以为你是一个真诚的盟友呢。”
伊清枝：“.....”
她眸色微动，没有说话。
但很快，南意又不甚在意的耸耸肩，道：“罢了，我在乎的也只有钱财。我看你也不像是心怀诡计之人，就姑且相信你了。”
“好，谢谢。”
“真见外啊....”
伊清枝深吸了口气，直直的看向她，诚恳道：“我是认真的在谢你，如果我不在云良阁，就会挨饿冻死的。”
虽然不是真的死，但起码也是身体和心灵上的煎熬。
而且，她是真的不想去船头搬货物。
南意眼眸微敛，抱着胸笑道：“看来我刚才说错了....你还是挺真挚的，就像是昆仑山上的雪一般干净透彻，藏不住任何东西。虽说相处时间不长，但在你身边的时候，哪怕什么也不做，都感觉很轻松，也不知道为什么。”
伊清枝眨了眨眼，道：“大概是，我看起来比较和善。”
“应该吧。”
片刻，两人都笑出了声。
随即，她看向窗外的鹅毛大雪，只希望那个人可以早点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