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城墙下还有人在运输着伤兵和尸体,有些人创口如果得不到及时清理,很快就会发展成严重的炎症,甚至危及生命。
田豫下令全军烧火做饭,夜里各营都沉默无言,默默地吃着晚饭。
几个部下聚集到一起,听田豫安排着作战计划。
“臧霸的意图不是收复此地,而是要消灭我等。所以这里已经不能久留了,刺史是让我们吸引臧霸的视线,不是要我们跟他陷入持久战。”
“现在我下令撤退,今夜子时,各部从西门依次突围,出城之后朝着西北方向转移,咱们天亮时在远处山角下会合!”
田豫指了指大致的突围方向,让众人心里有个数。
“将军,以城中现在的情况,咱们还能坚守个十天往上,现在就走,是不是太早了点?”
此话一出,不止一个人表示赞同,大家都有这个想法。
“我们在这里牵制住臧霸也不是没有意义,至少他的主力不能去其他地方,陈刺史和牵将军就可以施展身手了!”
“对啊,要不咱们再坚持一下?”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了起来。
“听我说,我明白你们的意思。陈刺史也经常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让我们要随机应变,不要拘泥一些定式。”
“我也想过这个问题,我们坚守下去不是没有意义,可问题在于,一旦我们陷入了包围之中,甚至被就地消灭,对于青州的士气影响会有多大,你们想过没有?”
“没有命令就擅自与敌军主力交战,部队遭受损失,谁来负责?”
“我田豫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也不怕背这口黑锅,但你们看看身后的将士们,你我都不能为了自己的美名平白地让他们跟着我们送命。”
“眼下坚守阳都不是必要之举,保留兵力以策应其他友军的行动,同样是有功于大局。所以各位不要再说了,就按我的命令去做,今晚弃城离开!”
田豫一番说教之后,大家也都收起了各自的想法,纷纷回去下达命令。
午夜时分,正是一天最阴沉的时候,人的身体继续进入休息。
城中数千青州军都没有半点睡意,各自来到安排好的地方,准备跟着前面的人杀出城去。
田豫心情忐忑地站在城门不远处,这扇大门一开,就没有回头路可言了。
“将军,时辰到了!”
“全军听令!随我突围!”
一时间只有马蹄声和人行走带来的盔甲碰撞的声音,杂乱中还带有一丝和谐的韵味。
城外是一片开阔地,田豫带人刚冲出来,发觉城外没有埋伏,心里正高兴着。
“不要让他们跑了!给我冲上去顶住!”
守在此地多时的一支泰山军像变戏法一样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冲了上来。
“不好!原来敌军早有准备!”
田豫大呼不妙,看来臧霸早就算到田豫会想到走为上计了。
“不要怕他们!随我冲出去!”
事已至此,来不及多考虑,田豫指挥着手下先投入战斗再说。
两军在夜色中碰撞到一起,很快就分不清彼此的队伍。
有人点起火把照明,也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改变不了局势的混乱。
“将军果然神机妙算,料定你们会跑,早早让我在这里候着!可让我苦等啊你们!”
田豫闻听此言心里叫苦不迭,后悔自己没有早一步弃城而走。
得知臧霸到来的消息后,田豫就低估了臧霸的决心,想着先观察一下情况再做决定,不曾想就是这半天的犹豫,失去了撤离这里的机会。
“将军,几个路口都被堵住了,将士们冲不出去啊!”
尽管田豫带人奋力拼杀,还是架不住敌军人多势众。
几次尝试之后,城内的兵马又被逼回到城门附近。
“遇到硬茬子了,早知道就多跟刺史要些人手,也省得受这窝囊气!”
陈牧和张昭的推测都太合理了,臧霸救援海曲就是最优选,反攻阳都不能说是吃力不讨好,只是这样做自己的损失也很大。
田豫吃准了这个心理,也就只带了区区三四千兵马出来。
而从今天的战斗中看,臧霸至少先后调集了两万兵力在这里,光是投入战场的兵力就接近守军的总和了。
“传我军令,撤回城中!”
田豫一咬牙,担心城外还有敌人的增兵,与其这样还不如城内等待时机。
城门又变得拥挤起来,有不死心的追兵还想一鼓作气打进去,被留下殿后的守军结结实实地给上了一课。
见损失实在太大,城外的伏兵也就作罢,不敢贸然追进城中。
回城清点之后,至少被冲散了三四百人,还不包括刚才战死的。
这一下可谓是雪上加霜,让田豫好不郁闷。
“难道这小小的阳都,就要成为我身败名裂的地方么?”
田豫终于感受了危机,然而此时也只能寄希望于别人,看陈牧和牵招哪面能先取得突破。
这里遭遇攻击,牵招肯定也跑不了,只是比自己慢一步而已。
陈牧那边也遇到了敌军的增援,能否顺利攻克海曲一带,也是未知数。
“各个城门都要加强防守,小心敌人夜袭。其他人抓紧修整,明日还要抵挡敌人的进攻!”
田豫尽可能地重振士气,以应对明天的进攻。
算准了田豫会逃走的臧霸得知了西门的消息后,顿时开怀地大笑。
“田豫有勇无谋,用兵短于变化。陈牧自诩有识人之等,在我看来,也只是别人的吹捧罢了。他要真是善于用人,就应该不该让他独领一军!”
臧霸对这个结果很满意,因为明天一早去牵制牵招的部队也会到达地点,这样一来短时间内田豫就成了一支孤军。
凭臧霸手中的兵力,吃掉这几千人易如反掌。
“你们几个都给我听好了,现在增援部队都到齐了,明天的进攻可不能像今天这样拖泥带水了!”
“听清楚了么!”
臧霸怒喝一声,一定要下面的人知道知道问题的严重性。
攻城拔寨还想着浑水摸鱼,简直是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