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天、杨敬章跟雷一诺本在不远处拔草,但陆溪领的任务地多,倒也隔了段距离。
按理说是听不见这边说话声音的,但村长跟村支书说话的声音,不能说小,只能说跟小毫不相关。
眼瞅着陆溪被架着远去的身影,三人顿时也顾不得手上的农活,急忙跟了上去。
稍微近点的乡亲们依稀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再加上村里那边明显异于往日的热闹劲儿,也顾不上脚下未拔干净的草,几步跨上田坎,追随村长三人的步伐而去。
沿途上田里干活的乡亲们哪见过这仗势,连忙询问道:“村长跟村支书咋了?咋着急忙慌的?”
被询问的人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啥,只是盲目的跟着前头干活的人一块跑到了这儿。
“跟着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好像有大事发生嘞!”
那人一听也是,虽然依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丝毫不影响她们紧跟身后的行动。
毕竟,多年看热闹的经验锻炼出了她们灵敏的嗅觉,心中的小人早已举着“有热闹”看的牌子欢呼呐喊了。
只剩下稍远点农田里干活的乡亲们对此完全摸不着头脑,直起腰看了一眼,又重新低头拔草去了。
天大地大,工分最大。
所以当公社妇女主任再见着徐国富时,也成功的被他身后跟着的那么一大群乡亲们给震住了,沉默了五秒钟,才终于找回了自个儿的声音。
只是,几日不见,陆知青怎么成了这副样子?
跟在公社妇女主任身后的那群人,看着被徐国富跟张强军架在中间的人儿,面面相觑过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实在是她这副样子,有点过于埋汰了。
膝盖以下被泥浆糊满的裤腿,上衣也不甘寂寞的沾染上了不少泥点子,脸蛋跟只花猫似的,就连额前那抹刘海也成了一绺绺的,这跟个小泥人有啥区别?
公社妇女主任微眯着眼打量了陆溪几秒,脑海中闪过那日肖主任夸奖她的画面,未语三分笑:“陆知青?”
四周如芒针刺背的目光让陆溪很是尴尬,不自在的挪动了下身子,陆溪尴尬的笑了一声,赶紧跟公社妇女主任问好。
“果然就像别人说的那样,要想了解一个人,就必须得去她平日里生活的地方看看,这话真是半点假也没有!咱们先前见过那么多次,我还是头一次见着陆知青这副模样呢!”公社妇女主任不紧不慢的说道。
陈天天一听这话,以为公社妇女主任是在责怪陆溪穿得不够体面,顿时急得不行。
一开始的不自在过后,本着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陆溪慢慢挺直后背,笑容重回脸上:“没办法,下地干农活就是这副模样。”
公社妇女主任赞赏道:“不错!这才是农民该有的样子!你给其她知青做了个好榜样!”
“陆溪同志,鉴于你下乡这一年以来的良好表现,被咱们公社评为知识青年积极分子跟先进代表,特此颁发这张奖状给你,希望你能在往后的日子里再接再厉,不忘初心。”
说完,从一旁站着的干事手里接过奖状,双手拿着递给陆溪。
陆溪赶紧伸出双手,满脸虔诚的从公社妇女主任手上接过奖状。
让陆溪欣慰的是,手里的泥经过这几分钟已经风干了,否则……
只见奖状上写着,陆溪同志,在1973年表现优秀,被评为金家口公社知识青年积极分子跟先进代表,特发此状,以资鼓励!
末了,公社妇女主任又从另一位干事的手上拿过两样东西,分别是一个充满年代气息的搪瓷杯和一个红封。
“这是公社对你的奖励,一个印有咱们公社标识的搪瓷杯跟十五块钱。”
一道齐刷刷的吸气声在陆溪身后响起。
陆溪一喜,奖励里居然还有钱?
公社妇女主任好笑的看着陆溪满是泥巴的脸上那双格外锃亮的大眼睛:“此外,我还专门从咱们县里的报社请了记者过来……”
记者?
是她想的那个记者吗?
陆溪只觉得两眼发黑,恍惚之间只看到对方的嘴在动,却怎么也听不清她到底说了什么。
可顽强的身体不允许她晕厥,恍惚了几秒后,陆溪亲眼看着穿着一身深蓝色中山装的男子从公社妇女主任身后走出来。
一脸钦佩的看着她:“陆知青,我是咱们木兰县报社的记者李道远,来的路上,我听了很多关于你的事迹,内心深处对你满是钦佩,但也有着很多好奇,我可以采访一下你吗?”
县报社的记者?
采访?
不等陆溪答复,激动过头的张强军爽快的帮她应下了这次采访。
似乎是怕记者同志后悔,张强军赶紧走在前面将他们带去了平日里上扫盲课的教室里,只有那里有座位。
周围的乡亲们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记者这个词,七嘴八舌的逮着陈天天三人了解情况。
待清楚了记者是干什么的之后,一个个满面红光的,好似下一个被采访的人就是自己一样。
看着分外激动的众人,陆溪现在只有一个朴素的愿望——可以给她十分钟,让她跑回去洗漱换身衣服吗?
如果没猜错,采访完之后应该还有个必不可少的环节——拍照,就她现在这副模样……陆溪只是想想都觉得窒息。
她可不想顶着一头泥浆去见整个木兰县的乡亲父老们!
说不定,还不止木兰县……
到时候,看报纸的人是注意她这个小泥人呢,还是注意她这个小泥人呢?
此刻的她根本没想到的是,考上大学后的自己有多么想读档重回,删了这张照片!
但作为这次事件的主人公,她有机会离开吗?
答案显然意见,根本没有!
不用徐国富动手,激动的乡亲们已经围了上来,簇拥着陆溪进屋。
陆溪不动,众人半点不含糊的手动帮着她动!
陈天天也高兴的不行,只有闻声赶来的姚不凡好像在缝隙间瞅见了陆溪脸上生无可恋的表情。
“什么?生无可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溪溪不仅被评上了今年的先进知青代表,公社领导还专门带了记者来采访她,这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怎么会生无可恋呢?一定是你看错了!”陈天天斩钉截铁道。
姚不凡来的晚,匆忙之间只是远远的隐约看到了陆溪,又见陈天天这般坚定的态度,顿时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吗?那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可她没看见的是,一旁的雷一诺正欲言又止的看着她。
但想想陆溪已经进屋了,还是不说算了。
杨敬章虽然觉得陆溪满身泥浆的样子不太好,可也只是怕陆溪那样子会被公社干部责怪。
作为一个直男,他根本不懂陆溪对于外表的在意。
说到光耀门楣,陈天天突然想到了什么,惋惜道:“这要是溪溪的家人在该有多好啊,她们肯定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