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门力气大的,仿佛门都要被拍下来了一样。
姜明茶和顾肆衍正准备泡脚,听到动静,顾肆衍皱眉,安抚地拍了拍姜明茶的肩膀:“我去看看。”
“嗯,好。”
这家里突然来了外人,看着还来者不善的意思。
姜明茶也没有心情继续泡脚,穿上外套跟着出去看看。
顾肆衍把门刚一打开,就看到门口站了两个中年男性。
穿着列宁装,这衣服,在这个年代,就像一种身份的标志。
正如所想,那人等门一打开,直接要闯进屋:“户口本拿出来看看!”
顾肆衍的反诈骗意识很强。
闻言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直接放他们进屋,而是问他们:“你们是哪个单位的,为什么要看户口本,有什么证明吗?”
来人对视一眼。
看来这家人里,还真有一个是在机械厂上班的。
掏出自己的工作证,“我们街道机关的,有人举报你们这里有盲流,非法滞留!”
盲流这个词,姜明茶和顾肆衍可太熟悉了。
盲流就是说不属于本地、在当地盲目流窜的人。
这类人多了,会影响城市的安全秩序。
最近又听说在加强盲流管理,他们散步的时候都听到说谁谁谁家的女儿儿子亲戚从乡下跑来又被抓回去了。
也正因此,姜明茶才今天一空下来就就赶紧去制衣厂报道。
黄主任干业务的,对这种事情门清。
今天除了带她去部门外,还跟她把各种手续证明都直接给办齐了。
就是临时工没办法把户口迁到单位。
不过问题也不大,姜明茶九月份就要去上大学了,到时候户口粮食关系都会迁到学校里面。
现在就只每一个月拿着制衣厂给开的在职证明,去街道办续一个类似临时户口的东西。
来的时候顾肆衍才给她办过。
当时因为工作还没下来,只能办半个月的。
但是应付他们也绰绰有余了。
顾肆衍把自己的已经迁过来的户口本和姜明茶的临时户口证明拿给街道办的工作人员。
同时,也没忘记把黄主任今天给她开的工作证明和大学录取证明给他们。
这工作证明时间开的很巧妙。
正好是从今天到姜明茶开学后半个月。
到时候就算有什么突发状况导致姜明茶的户口迁过来比较慢,这个证明也够用。
“我爱人现在是制衣厂的临时工,也是今年省城大学的新生,九月份去报道。”
白纸黑字,下面还有省城制衣厂和省城大学招生办盖的大红色公章!
那两人尴尬了下,不过也没想过要自己拉面子。
清了清嗓子,严肃说:“记得在到期前去补办!”
顾肆衍点头。
姜明茶见他们态度扭转,适时说:“我跟我丈夫是刚过来的,一来就去办了这些证明,也不知道是谁胡乱举报,害你们白跑一趟,真是辛苦了。”
其中比较年轻的一名男同志本来对大晚上还要跑一趟就很心烦。
被姜明茶这么一套,直接说:“还能是谁,邻居呗,行了,你们平时也注意点,该守的规矩一定要守,不是谁都像我们这么好说话的。”
这年头。
举报实在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姜明茶和顾肆衍对视一眼,他们这菜刚来,平时跟别人打交道也不多。
谁还专门跑到街道办那里去举报他们?
顾肆衍亲自把那两人送到楼梯口。
回来的时候,看似像平时一样走路,但余光一直在观察两边的动静。
最近抓盲流抓的大家都人心惶惶的。
尽管知道自己不是盲流,一听到那些人的声音也会下意识害怕,老老实实锁紧门甚至关灯,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家有人。
只有一家......
顾肆衍看过去,那家门开着灯就算了,门也没关紧。
门缝里那双下三白吊眼,在顾肆衍看过来时,瞳孔猛地一震,愣了好几秒,才慌慌忙忙把门带上。
虽然顾肆衍没有刻意去关注过这边同事的妻儿。
但架不住他记忆力好。
一眼就认出来那双眼睛的主人是石盼娣。
郭国强的妻子。
漠然收回视线,大步回屋。
屋子里,姜明茶刚把他们两人的各种证明收好。
大晚上被人来这么一通,瞌睡什么全都没了。
还有点后怕。
这年头,盲流被抓住,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直接拉回收容所。
先要劳动教育,然后用那种列车给遣返至原籍。
这列车跟姜明茶他们来的时候坐的列车还不一样,是那种拉货物的列车。
没有座位就算了,还特脏,走的也很慢,吃的也很差。
如果不是他们早有准备。
姜明茶看到他回来,伸出手,男人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安抚她,“没事,他们已经走了,以后每个月我都提前两天带你去换证。”
姜明茶闷声点头。
但是还是很郁闷:“你听到他们说没,是邻居举报的。”
对于举报这个事情,虽然很常见,但是大多数人心里还是很鄙夷这种人的。
刚才来的那两个干部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也看的出来。
不过吧,不是很亲近的关系,他们是不会透露举报人的身份的。
说了一嘴是邻居举报的,就已经是因为他们对大晚上白跑一趟的烦闷了。
姜明茶不是那种非要跟所有人都把关系搞好的人。
比起社交,她更爱自己把自己的工作做好、日子过好。
但是突然被邻居举报,心里还是不免会难受。
坦白说,除了莫名其妙的石盼娣,她也跟其他人没什么利益冲突啊。
对啊!
石盼娣!
就是她!
她猛地抬头,拽住男人的衣领:“是不是石盼娣举报的?”
顾肆衍点头:“应该是她。”
姜明茶是通过利益冲突推断的。
顾肆衍则是通过自己刚才的观察发现的。
两人一对,还真他妈对上了。
说到这姜明茶就很无语:“想住大房子,自己努力啊,要他男人努力啊,盯着我们做什么。”
这里算是机械厂最差的宿舍了。
在这里住的,基本是刚入职没多久的,要么就是没什么能力,一直在一线做流水线工作也没什么关系的普工。
但凡有点能力和本事的,人家早就分到房子搬到家属院那边去了。
真是有病。
不主动惹事,不代表她怕事。
今天晚上这一遭,她必须得还回去。
要不然还以为她是好欺负的闷葫芦软骨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