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章重写啦 连不上的亲可以把前两章刷新看看
出了两仪学宫,广袤的云海自九重天铺成开来,仙阁楼台,浮于云霞之上。
兄妹二人一道往云岫宫去,沿路诸多人,俱都向他们问安。
“见过太子殿下、三殿下。”
九重天的神仙对于长晏的印象极好,品格端方贵重,又是下一任帝君,因此语气都很热络。
见了朝笙,便慎重很多。
一则她与凤燃恶名昭彰,二则九重天里,只有这一只魔,未免就显得很格格不入。
尽管魔神早在上古大战中陨落,余下的天魔也化作枯骨,但他们到底曾与天界对立。
而且三殿下既非帝后亲生,又与得宠的凤二殿下关系恶劣。
于九重天里生活了五千年,朝笙对于这些意味不明的眼光十分习惯。
偶尔读司命写的话本子,那些夸张的宫廷虐恋里,人心倾轧算计,她身旁的仙娥都觉得凡人的欲念可怕。
其实要朝笙说,天上的神和地上的人也没有太多不同。
小傻子凤燃与她争斗,以为自己便能替凰蕊夫人出一口恶气,却不曾想过,九重天里,他的母亲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能快活。
不过,这些想法,她谁也不曾说过。
包括身旁,一道长大的兄长,九重天尊贵温良的太子殿下。
“今日又是为何同凤燃起了争执?”
长晏一一应下往来神君仙娥的问安,分出心来问了她这样一句话。
“忘了。”朝笙答得很快,凤燃与她打起来的由头多得很,“也许是因为今日我是左脚先迈入的学宫。”
“逞凶斗狠于修行无益,你也好,凤燃也好,都不当如此。”长晏看了眼她一脸无谓的表情,神情不觉严厉了几分。
这样的话,自记事以来,已听过很多遍。
少女垂在身侧的手握紧又松开,最终还是答了个“好”。
于是长晏终于柔和了神色:“可有受伤?凤燃的本命真火与你相克。”
然后他便见朝笙露出笑来,朱唇掀起个滟滟的弧度:“他既选在了天湖里,便打不过我。”
“好吧。”长晏不由得也笑了。
恰好,他也不如何喜欢凤燃。
这并非因为他们有不同的母亲,而是因为他们有相同的父亲——天族唯一的帝君。
“待会儿去了碧梧元君那里,让云岫宫的仙娥重新替你梳好发髻,到底不能失了体统。”长晏道,“晚些时候,还要一道去见母后。”
“知道。”
朝笙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掩映于云中的云岫宫。
万顷云海,无边无际,天河倒悬,灵鸟穿梭,振落的羽翼顷刻化作流光飘散。
碧梧元君原是天后座下的女官,自帝后大婚以来,常伴天后身旁八千年 ,后来修道有成,得晋仙位。
“若要替天后娘娘选一个最合她心意的礼物,小仙倒有一个建议。”
云岫宫的仙娥端上百年一结的那伽果,这是碧梧元君特地从西天净土移植于九重天的。
长晏一向敬重这位长辈,露出了洗耳恭听的神情。
朝笙本就是陪客,指尖遂伸向了玉盘里鲜艳的果子。
仙娥状若无意,将灵果轻挪到长晏面前,对太子殿下露出一个婉约的笑来。
长晏并未察觉,在碧梧元君娓娓的话声中不住点头。
朝笙颇觉无聊,径自将最大的一个灵果放进了嘴边。
然后当着那仙娥的面咬了下去。
难怪要放在长晏面前,灵力充沛,口感甘甜,一看便是她精挑细选。
吃完了三颗那伽果,蓝衣的少女起身,往宫外的庭院走去。
“等下还要一道去母后那儿。”长晏叮嘱。
“我只在院中转转。”朝笙的声音从外廊传来。
碧梧元君眉头微蹙,很快又展开:“小殿下性情倒是无拘无束得很。”
云霞散开又聚拢,在九重天里自在地遨游,少女盘腿坐在廊下,默默将发髻重新梳了起来。
天后的寿诞,长晏很看重,当然,整个九重天,也许除了凤燃和凰蕊夫人外,都不会有人怠慢。
作为她的养女,朝笙理应坐在碧梧元君的身侧,虚心地请教这位长辈,天后娘娘可有什么喜爱之物。
活了五千岁的小魔女棱角锋利,却对人的喜恶有敏感的感知,知道自己的存在——或者礼物,都不为天后在意。
因此云岫宫的轻视便显得很正常。
她很习惯,并不难过。
待到云霞化作浓重的烟紫,巨大的月亮自西方升起,天河如银练,缭绕在月穹上。
她扶稳了发髻,忽然想起今天在学宫里见到的白发上神。
日落月升,皆由他掌管,如果他愿意,是否能在一天里看上一百次日出?
那样的人,想必比她自在。
身后响起长晏的声音。
“朝笙。”
她回过头来。
“该去拜见母后了。”长晏说。
“好。”她敛起飘散如云的思绪,从廊上站了起来。
碧梧元君看重长晏,自也起身,殷殷相送。
*
第二日,两仪学宫的学生到的格外的齐,廊上,海棠底下还挤着许多年少的小仙。
“我父亲知晓上神要来学宫,让我特来旁听。两万年前上古战场上,父亲便很敬仰上神。”
“你父亲武鸣神君,乃帝君麾下最善战的将军,竟然也有敬佩之人?”
“不过,我瞧上神生得很和气,并不像杀戮很重的样子——”
“我父亲不在战场上时,也很和气。”
“我想学上神的星辰术法!”
“若不是太子殿下,想必我们得去钟山才能见到上神。”
宽袖紫袍的太子长晏坐于学堂的正中,耳畔充斥着同侪的议论。
昨日天后耳提面命,要他与这位七万岁的尊神结交,师生名义,星辰术法,对于他承天帝之位大有裨益。尽管凤燃是一头赤凤而非金龙,焉知他的母族不觊觎帝位?
这些,不消天后说,长晏也懂得。
作为太子的这些年,他未曾行差踏错过一步,九重天交口称赞。
以后,也不会踏错。
一旁,赤金法衣的少年神君撑着脸,脚下踢了踢朝笙的椅子。
“小野种。”凤燃笑嘻嘻的,“听说上古战场上,有大半的天魔都死在了烛阴上神的手中,你还坐在这儿吗?”
“凤燃!”长晏低喝一声。
“本来就是啊。”凤燃不以为意,无论他如何挑衅朝笙,反正,长晏都要端着太子、君子做派的。
学堂里的议论霎时间停了,人们的目光落在前排的少女身上。
有人悄悄地往后面挪,直觉下一秒凤二和朝笙就会打起来。
但少女云水蓝的袖袍微动,清越的声音响起,她微微俯首:“见过上神。”
余下的学生们这才发现烛阴上神不知何时已至,纷纷也跟着站了起来。
凤燃头一次没被朝笙当场报复,颇觉没意思,他还想把昨天被摁进天湖的场子找回来。
然而长晏却放下心来,平日里且不论,但父君很敬重烛阴上神。
昨日母后亦叮嘱了朝笙,这是他正式成为烛阴上神的学生的第一天,无论如何,都不能与凤燃闹出什么事情来。
凤燃的性子已是如此,若朝笙不肯忍这一时,事情就会顷刻变大。
玄衣白发的上神似乎并未听到刚刚那一场恶意的针对,长晏彻底松了口气。
只是那一声“野种”,实在难听。
他看向朝笙,少女神情安静,若是不逞凶斗勇的时候,九重天赫赫有名的小魔女其实有副霁光浮月的好面孔。纵无血缘,于长晏而言,也确确实实是他的至亲,他的妹妹。
待他得承尊位——长晏心想,便让凤燃永远都吐不出那些难听的字眼。
朝笙并不知道长晏的想法,若知道了,也不会在意。
因为,长晏要顾忌的东西总是很多。
她的目光望向了那道玄衣的身影。
时暮这些年来,其实未曾收过弟子。
前面的几万年在上古战场上,尸山血海的淌,后五千年沉于赤水之底养伤避世,因上古战场封印有变,方才苏醒,之后便被天帝以人情邀来了九重天。
天族很看重长晏,因为这是除却天帝外唯一一尾五爪金龙,理应有更大的造化。
哪怕凤二的出身同样贵不可言。
赤水底下静养的年岁里,时暮那位闲极无聊的好友曾往水底扔自个儿卖不出去的话本子。宣珩抱怨如今不流行什么冷酷狂拽的男人了,端方君子,温润如玉才是名品。九重天上有不少女仙都很喜欢的那位太子殿下便是。
宣珩的念叨,七万岁的上神烛阴一句也听不懂,今日却觉得君子绝非九重天交口称赞的太子这般。
不过若和宣珩提及,他必又要滔滔不绝分析大半天了。
司命宫里,奋笔疾书的星君打了个喷嚏。
时暮垂眸,对上了朝笙的眼睛。
赤水里那只挣脱了天命的小蜉蝣,看来在九重天,并不像初见时那般恣意。
既有前缘,此后,看顾一二,也无妨。
此时的他还未曾历经后来那些光阴倒转的岁月,不曾想自己一开始只是怀着一颗所谓的“长辈慈心”, 到最后竟将整个人都搭了进去。
正如天帝也不曾料想到,得到上神烛阴垂青的,竟会是赤水中生出的那只蜉蝣,那注定要被他们要用做筹码的三殿下。
爱意或者算计,真心或者阴谋,总而言之,在此刻,全然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