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在家,朝笙和父母提起了霍昀要去江岛念书的事情。
“本来以为他会去意大利,思夷不是也在那儿嘛。”她龇牙咧嘴地在闻珩督促的目光中喝完了一杯牛奶,“而且还提前了时间去。”
黎溪倒不觉得意外,霍家的事情,朝笙这样的小辈或许不知道,但对于他们大人来说,并不算秘密。
她觑朝笙的神色,自家女儿正在和一块金枪鱼较劲,想吃又不嫌弃地不想蘸芥末酱油。
看来并不知道原因。
她微微一笑:“早些出去读预科也可以。我们朝朝有打算以后去哪儿留学吗?”
朝笙微怔,不自觉看向了黎溪温柔的面庞。
她最终还是向芥末屈服。
“我还没想好,也说不准我在国内高考呢。”
闻珩睨她一眼:“你目前的成绩,能过本科线吗?”
朝笙不乐意听这话:“请以发展的眼光看待我。”
“所以,能上吗?”
朝笙放下了手中的餐具:“我吃完了。”
黎溪轻轻瞪了眼闻珩,又温声道:“难得周末,好好休息吧。”
“我去写作业。”朝笙义正言辞,趿拉着拖鞋上楼了。
闻珩在妻子不赞同的目光中摇了摇头,算是告饶。
“别打击她。”黎溪说,“你想想,这学期周言替咱们去学校的次数,是不是都少了许多?”
他们其实并不在意这个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闯多少祸,惹出多少麻烦。
但如果她换一种生活方式,不再游戏人生,那就更是他们所乐见的。
*
期中考试结束两周之后,周楠终于想起了换座位的事情。
趁着周一最后的一节体育课,他把这道“旨意”发了下来。
孟荀热泪盈眶:“终于要换座位了。”
天知道对着空荡荡的同桌,实打实是个话痨的孟荀有多难熬。
每次想找人唠嗑,举目四望,大家都有相亲相爱的好同桌。
他扭过头来:“虽然很舍不得你们,但是我要坐到最里头那组去了。”
孟荀觊觎了许或的座位很久。
朝笙摆摆手:“去吧。”
反正她是最后一个选座位的,对于坐哪里这件事情,她顺其自然地接受“命运”。
孟荀叹气:“朝姐如果你是年级第八,咱俩座位没准能选到一块儿。”
“还是一前一后的好位置!”
朝笙似笑非笑地望了孟荀一眼,小天王从善如流,在嘴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付斯羽站在讲台上写新的座位表,先朝江暮白问道:“学霸,你坐哪儿?”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江暮白身上。
他的位置算不上好。是最后一排,又靠着教室的后门,平时人来人往,等冬天来了,冷风从门缝里灌,更加不好受。
“我还是坐这儿。”然而江暮白这样说。
付斯羽露出了然的笑,在二组五号写下了江暮白的名字。
教室里发出了善意又八卦的起哄声。
“不是吧学霸,这么有牺牲精神吗?”孟荀没有想到江暮白是一个这样替大家着想的人,作为第一名居然还是选了原本的位置。
高川的冬天是很冷的,孟荀不想坐在后头。
许或对于孟荀的迟钝叹为观止,他隔着大半个教室喊道:“求你别说了,孟荀。”
孟荀不明所以:“我又怎么了?”
付斯羽轻咳一声,打断了这对反目兄弟:“早点换完,没准还能去上会儿体育课呢。”
孟荀立刻表示配合领导工作。
不过第二名是付斯羽,她想都没想,也在原来的位置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她懒得搬来搬去。
大家都提前想好了想坐哪儿,因此表格填得很快,马上就要轮到孟荀。
小天王翘首以待。
“许或,你坐哪儿?”付斯羽的声音响起,孟荀骤然升起点不好的预感。
“我?”许或露出思索的神情,深思熟虑一番,然后咧嘴笑道,“我也还是坐原来的位置吧。”
孟荀于悲痛中对上了许或戏谑的神情。
“孟荀你呢?”
“我……也还是坐这儿。”孟荀十分难过,干脆破罐子破摔。
朝笙在后面乐不可支。
“行吧。”付斯羽记下了他的名字,“不能反悔哦。”
临近冬天,大家都不太想坐倒数的几排。
高川下了好几回雨,秋天终于生出了点轻寒,学校里的梧桐银杏落尽了黄叶,惟有桂树杜英长青不改,满枝碧玉。
朝笙也换上了一中秋季的校服。
虽然高川的秋天很短暂,也不妨碍一中给学生们订上宛如执念的蓝白卫衣。
江暮白的余光里,朝笙正无聊的把手缩进校服的衣袖,毫无目的地甩着玩。
她忽然挥了挥手:“班长——”
付斯羽看了过来。
“我想先问一下,我现在的座位有没有人要选。”她站起来时,秋风正好吹开了门扉,带来了雨后潮湿的寒意。
大家十分默契地用沉默作为了回答。
“那我就还坐这儿。”她微微俯身,朝着江暮白笑,“要不要先溜?”
她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光。
江暮白向来拒绝不了朝笙的要求,今天却没有应下来。
“这节不是体育课嘛。”朝笙以为她过于正直的同桌想要遵守纪律,“本来也不用在教室待着。”
“我想去商场逛逛。”
“我晚上有别的事。”江暮白如实解释。
“晚上?别的事?”她探究的目光望向江暮白淡静的神情,发觉他的眼睫居然轻轻颤了颤。
“这样子啊。”她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在脸颊,说话的语气却故作失落,“看来我只能独自去挑选生日礼物了。”
朝笙甚至还很轻的叹了口气。
“不用礼物的。”江暮白有些无奈。
“我说了就算。”朝笙才不管这个,她按捺不住好奇心,“到底什么事情?”
江暮白的目光回到了写了一半的数学题上,温声答了句“还不能说”。
密匝匝的眼睫毛终于不颤了。
朝笙还没见过他这样。
她趴在椅背上,决定放过他。
椅子摇摇晃晃,朝笙说:“那我——明天就把选了什么礼物告诉你,让你毫无惊喜。”
江暮白露出个温淡的笑来,其实,礼物真的并不重要,尽管它代表着对方的心意。
但对于生日的期待在很多年前就耗尽,当朝笙在昏沉的暮色里打出一簇火苗,希望他开心的时候,他就觉得遗憾已经填满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