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的课表排得很贴心,体育课通常都在最后的一两节课。
这会儿操场的热气还没散去,然而太阳已经没有两三点的时候那么晒人了。
梧桐和银杏漫长高大的阴影投射在塑胶跑道上,集合的哨声在某一棵树下响起。
蓝白衬衫,黑色运动裤,一中的校服十几年都没变过。
很久没上过课的体育老师还有些不大适应。
他扫过这群站得整整齐齐的学生,感觉似乎过了一个暑假,不少人个子都往上窜了不少。
但愿这学期能多上几节体育课。
他在那感慨着,忽然发现个格外显眼的人影。
“闻朝笙。”体育老师颇感意外,“怎么来一班了?”
十班的体育课从没有少过,体育老师和那群混世魔王倒是意外的合得来。
朝笙:“赵老师,我努力学习了啊。”
“你可拉倒吧。”赵老师摆摆手,“往后面站去,你比薛凌还高半个头。”
名叫薛凌的男生就站在朝笙的后面,闻言,他抗议道:“赵老师,第一排都是女生!”
赵老师挑眉:“一视同仁,孟荀,你也站过来。”
孟荀苦着脸:“我也要啊。”
然而他还是扯着薛凌老实巴交的站在了第一排。
“朝姐,换个位置吧。”
朝笙脚尖一转,直接往最后面一排站了过去。
日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回过身来,朝着身旁的男生笑:“我说同桌,也太巧了吧,咱俩又一块了。”
明明才两天而已,巧合似乎真的很多。
周围的人忍不住侧目看向了他们,江暮白神情不变,只是难得的感觉到,有一点招架不了她太过坦荡的热情。
斑驳的树影、细碎的阳光,都落在她清晰且明艳的面孔上。
她大概生来就骄傲自信,所以从不抗拒和人对视,琉璃般的眼底总是直接地映照着她面前的人。
暖融的阳光底下,少年清润的声音好像也染上了一点难查的温和。
“点名了。”
朝笙轻轻“哦”了一声,转过身去。
“男生今天去北二的篮球场,女生去北三打羽毛球。”赵老师点完人数后,就打算放人走了,“器材在这边,下课的时候体育委员送回器材室去。”
一中的操场很大,划分出南北两个部分,以编号代替了不同的场地,以防止同上一节体育课的班级没有活动的地方。
篮球打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又往上弹了起来。
球不知蹦到了谁的怀里,一群男生呼啦啦的跑了过去。
有女生拿着球拍,在一旁问:“闻同学,一起去打羽毛球吗?”
一班的人大多彼此认识,只有朝笙对于她们来说是全然陌生的人。
她们谨慎而礼貌的观察了这个女生几天——这个显而易见的“异类”。
朝笙看过去,女生们的眼里还带着点纠结,觉得她可能会拒绝,又不想她落单。
于是她笑容满面:“好啊。”
阳光把朝笙的影子拉得很长,女孩们望着随意拿了个羽毛球拍比了比的高挑少女,莫名感到了一丝压迫感。
就简单打个羽毛球——应该没大问题吧?
事实证明,年轻人不要太天真。
当朝笙的对面第七次换人的时候,一班的女生已经有一半都累趴下了。
朝笙站在球网中线前,只是出了点薄汗。
她的校服外套被宋佳然抱着,蓝白衬衫的袖子微微卷起,握着球拍的时候,小臂上肌肉的线条流畅且美丽。
“下一个是谁啊?”朝笙捡起地上的羽毛球,轻轻抛起又接住。
女孩们扫了眼几个嚷嚷着打不动了人,互相推了推,最后都笑了起来。
“我来我来!”她们反而更雀跃了。
北二的篮球场上,篮球传到了孟荀手中,他看向热闹的羽毛球场,啧啧感叹:“难怪朝姐当时能把高二的那个混子打趴呢。”
长长的秋风扬起女孩蓝色的长发,露出了她左耳上的两个耳洞,银色的金属耳钉折射出闪烁的光。
她抛起羽毛球,挥拍,手臂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别发呆了孟荀!”有人喊了孟荀一声,直接撞了过来抢球。
“偷袭!不讲武德!”孟荀一个转身,略胖的身躯极其灵活了扭了过来,他手举得高高的,动作花里胡哨,“哎嘿,抢不到抢不到。”
“孟荀,谢了。”
江暮白的声音在孟荀背后响起,压着淡淡的笑。
少年虽有些瘦削,手臂却依然有力且修长,他轻易从孟荀手里抢过了球。
孟荀怪叫一声,眼睁睁看着球到了江暮白手中。
朝笙抛起羽毛球。
抛物线从球场的上空飞起。
“好!”
篮球从防守的人的指尖跃过,入网。
羽毛球擦过伸向前的球拍,落地。
几个男生过来,嘻嘻哈哈地搂住了江暮白,而向来情绪不外露的人的脸上,此刻也是清澈明朗的笑。
朝笙朝对面的女生挥了挥球拍:“不好意思啦。”
眼眸弯弯,她笑得坦荡自在。
球又回到了江暮白手中,孟荀不服气,说要“再来”。
羽毛球场上,已有些脱力的女生扔开球拍:“朝姐,我不行了。”
她们很快地转变了对这个女孩的印象,连称呼都改得顺口。
朝笙有些遗憾,对面的女生技术还挺好的,不过大概不常锻炼,体力有点跟不上来。
她望向坐在旁边休息喝水的新同学们,思考还有谁没和她打,然后发现宋佳然小朋友抱着她的外套乖乖坐着,偶尔四处看一下。
“佳然,来打一把吗?”
宋佳然生性内敛文静,她听到朝笙的声音,不由得涨红了脸,开口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我就不啦,我不太舒服。”
朝笙凑了过去:“唔,哪不舒服?”
宋佳然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肚子有点疼。”
“生理期吗?”朝笙问,“要不要去医务室?”
宋佳然脸更红了:“不用不用,我坐会儿就好。”
她手里依然抱着朝笙的外套。
“那行。”朝笙不勉强她,“我去便利店,给你带瓶水?”
要买点甜的给她吗?生理期是不是不能吃巧克力之类的?
“不用啦,那太麻烦你了。”宋佳然心里存着事,只是感激地摇了摇头。
“好吧。”朝笙朝她伸出手来,“那我先走了。”
宋佳然显得有些小巧的手抬起又停滞,最后茫然的放在了朝笙的手心。
“傻了啊?”朝笙无奈了,“外套。”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宋佳然脸更红了。
“真走了。”朝笙接过外套,懒洋洋的朝她们挥了挥手,“帮我和赵老师说一声,我不集合了哈。”
体育课的纪律向来松散。宋佳然温声应了句“好”,也不知道朝笙有没有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