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希文做事情一向周到稳妥。溪岸居是这两年新建的小区,移栽的绿植多为不落叶的品种,在十月也蓊郁勃发。
这儿入住的人尚不算多,尽职尽责的保安在确认完朝笙是住户之后,才把人放了进来。
颜暮初看着朝笙伏在车窗处和保安道谢,并不觉得等待会让人不耐烦。何希文拐去了物业,确认一些她比较关注的后勤保障。
“7栋1301。”
朝笙按着何希文给的门牌号,找到了她的新家。
推开门时,看到了客厅满地的阳光。平整的樱桃木色地板上,整齐的放着朝笙的行李。
房间已经收拾过,十分干净,原有的家具不多,但阳台上放着一个半圆的吊篮,坐在那儿可以看到楼下花园生意盎然的绿树繁花。
和那个复式的滨江公寓相比,这个房子未免显得太过于简单。颜暮初看向朝笙,她眼底的快乐却不作伪。
她窝在吊篮上,看向楼下的花园,有几个小孩子在那儿玩过家家,面前摆着一堆娃娃。
朝笙忽然开口,她温声道:“颜先生,其实,从很早的时候,我就想有个自己的家。”
“你也知道,我福利院长大的。”
“就是上次我们去过的那一家。”
“院长妈妈对我们很好,女孩子的房间比男孩子的还要宽敞一点。”
“不过,孤儿院也只能相对的改善我们的生活,那么多小孩子,无论如何经营,都会过得很清贫,这点,你也看到了。”
她比划了一下:“我的房间在顶楼,阳光很好很好。和我一起住的还有九个女生。”
她想了想,道:“大概和宿舍差不太多。”
只是没有独立的卫生间,孩子们晚上排着队去洗澡。
总之,这个女孩子在贫穷里长大了。
后来,她受到颜暮初的资助,得以继续追求她的梦想,却在刚开始的时候,进入了他打造的金色鸟笼。
那个位于寸土寸金的滨江边的公寓,那个他偶尔停留的地方,就算写上了她的名字,能称之为她的“家”吗?
颜暮初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弯身,半跪在朝笙面前,目光和她持平。
“所以,现在搬到了这儿,你很开心。”他没有问她是否愿意回到那间公寓。
“是呀,颜先生。”她并不回避他的眼神,很直接的说道,“这儿会按照我的喜好布置,我也不用在这儿等待谁回来。”
“它完完全全属于我。”
“我喜欢木色的地板,喜欢米色的窗帘,床单被套都要换上暖洋洋的颜色,卫生间我大概会放一些粉色的洗漱用品。”
她描述着,一个和那个冰冷公寓截然不同的房子。
“我明白了,朝朝。”颜暮初认真地望着她,“以前是我,从来不顾你的感受。”
这双多情的桃花眼中,若只映照一人,会格外的打动人。
原来,掩去矜冷,一心一意想爱着一个人的颜暮初也会如此诚恳而小心地说,“我承诺我能实现你的一切愿望,尊重你的一切心意。”
“你去过你想要的生活,但不要现在就彻底拒绝我。”
她卷曲的长发微垂,敛眸看着眼前的男人。在他的喉结上,她用力咬出的血痕盖住了那颗赤色的小痣。
但朝笙只觉得可笑,她敛去眼中的柔光,再开口时声音冷淡。
“我不能答应你。”她乌黑如琉璃的眼中映着颜暮初黯然的神情,“你要怎么做,是你的选择。”
颜暮初知道,朝笙并不是尖锐的性情,但她柔和的声线似乎也能变作玻璃碎片。
“但我已经选错过一次了。颜先生,你就是那个错误。”
颜暮初觉得自己的喉咙也许就被这尖锐的玻璃碎片划过,不然为何开口说一个字都艰难。
“……好。”
他收起眼中的晦暗,并不再说其他——这才到哪里,颜暮初心想。
他应得的,他应等的。
叩门声响起,是何希文回来了。
此后,朝笙便如同彻底忘记了颜暮初,她全心全意地待在家里,一遍又一遍读着新的剧本,偶尔出现在镜头下,都是为了配合《应天十九年》的后期宣传。
颜暮初并不来打扰她,只通过何希文或是唐颂,试图在某些时候关心朝笙生活,但这两人仿佛约好了似的,极其公事公办,颜暮初便只能从她们的只言片语里得知——朝笙过得很开心。
他想,他应该欣慰——倘若能忽略自己的这些苦涩的话。
等到《应天十九年》开播的时候,朝笙已和颜暮初以这种堪称疏远的关系相处了半年有余。
他们不再有任何亲近,曾经的耳鬓厮磨被朝笙抛了个干净,可好感度却还是到了90,小白很高兴,感觉这个世界应该马上就能圆满结束。
作为一个新生统子,它觉得自己极其幸运!
朝笙并不着急,她还有最后一点点事情要做。她要声名,要成就。她要所有人知道,除却在这段荒唐的感情里,她在任何时候都不是谁的替身,谁的翻版。
《应天十九年》第一集开播的时候,小白比她紧张多了,之前网上的谩骂犹在眼前,给这只傻白甜统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有很多人关注这部剧。
甚至宁望舒的粉丝是议论得最激烈的。
她虽然不在国内发展,但成就已令很多演员望尘莫及,拥护者向来很多。
网上已经讨论开了,朝笙一开始卷入宁望舒的感情中,人们好奇,这个被宁望舒冠以“替代品”的女孩子,在演技上比之宁望舒又如何。
明明还只演过两个角色,对照组就已经是蜚声中外的影后,大概在新人之中,几乎没有人有这个“待遇”。
“让我看看影后的赝品。”
“话说,颜氏的总裁不是澄清了嘛。”
“但是确实有点像宁影后啊,这么说不过分吧。”
“都算给她抬咖了。”
何希文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些,她摁着公关部,任由这些非议扩大。
既然宁望舒非要给朝笙抬咖位,她当然要顺她的意。
颜暮初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立刻就明白宁望舒的想法,无法说是她也变得荒唐,还是自己一叶障目太久。他神情比往日都冷上了几分,全然不是在朝笙面前的模样。
何希文于是明白了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