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望舒自然而然地走到了颜暮初的面前。
回国之前,她也问过旧时朋友,听说颜暮初身边有了一个眉眼生得十分像她的女孩。在接到谢氏的邀请后,宁望舒揣测着颜暮初看重那个替身几分,特意盛装而来,但是并没有见到那个叫洛朝笙的女孩——想必,确实只是她的替代品而已,颜暮初并不如何上心。
思及此处,宁望舒的神情愈加柔和。哪怕颜暮初依然神情冷淡,也未曾生出过一点恼意。
她被眼前这个人一心一意爱过,深信这个人依然爱她。那些无伤大雅的冷淡也就不算什么了。
因为当初毕竟是她选择离开的。理想太可贵,抛弃爱情是否也不算可惜?等到功成名就,才发觉心里的那个人没变成蚊子血,反倒成了颗灼眼的朱砂痣了。
年轻的时候,宁望舒在颜暮初面前如何骄纵,耍赖,他也不过是温和地包容。现在让他生自己一会儿气又有何不可。
七年。
宁望舒坐到了颜暮初的身后,在拍卖宣布开始的声音中思索着这个时间。
七年足够她实现她的理想,也足够她明白自己的内心。
漂泊海外,宁望舒咬着牙,撑过了漫长孤独的年岁,又控制不住想从朋友的口中知道关于颜暮初的只言片语。
看着他创业,从默默无闻,到一飞冲天,那个时候她还遗憾地想,分开了,彼此都成了更好的人,是不是也算不错的结局?
可那样赤诚的爱,宁望舒在失去之后才觉得难得。
——直到从朋友口中知道颜暮初身旁又有了人,模样和她十分相似。
酸涩、委屈、嫉妒,裹杂着她早已经无比坚定的内心,却又终于确认——看,这么多年,他还爱着你,甚至愿意垂青与你有着相似模样的人。
宁望舒早已声名鹊起,不再是年少时满腹野心却又患得患失的女孩。
她迅速地决定了回国。
……
颜暮初低头看了一眼表盘,朝笙已经离开了快半个小时。
女孩子整理自己……确实是需要这么久吧?他想起朝笙看向裙子时的惋惜神情,但愿唐颂拿来的裙子合她心意。
只是不能让她自己来选择喜爱的拍卖品了。他颇觉遗憾,这样规模的慈善晚会实在难得,几年或许才有一次。颜暮初顾自想着,又觉得不必太过遗憾。
“来日方长。”
他目光望向拍卖台,如今正拍到某个地产商私藏的一只粉彩青里花形杯,若是一对倒还值得收藏。
但他还是举了牌,轻易拿下了这只花形杯。因为那杯里的青色确实好看,正衬那日穿着碧罗裙的朝笙。
因晚会的拍卖性质是慈善,来的人又有意给谢家做脸,一时间倒也气氛火热,宾主尽欢。
最后一件藏品被推了上来时,谢家的代表也走了上来。
虽是从以说粤英两语为主的江岛来的,但谢何的国语说得意外的流畅标准,他一身裁剪得宜的深灰西服,站在聚光灯下时,声音轻松却不轻佻:
“感谢大家今日的出席。若没有大家的帮助,这次慈善晚会不会如此顺利。”
“接下来这一件藏品,是谢氏家传的珍宝。”
黑色的绒布被揭开,玻璃橱窗里,一枚玫瑰色宝石在灯下熠熠生辉。它有着美得惊心动魄的绯色光芒,宛如一截银河落在了它切割完美的弧面上。
颜暮初就是为了这颗宝石而来。
拍品手册上的藏品他匆匆略过,最后目光久久地停在了末页的宝石上。看到照片的那一刻,他无端想起某个夜里,朝笙哭得通红的眼睛。
它们一样清澈,一样动人。
台上,谢何娓娓道来:“这颗宝石叫阿芙洛狄忒之心,八十年前,谢氏的第三任家主从罗马拍下了它,将‘阿芙洛狄忒之心’一分为二,其中一半,做成了一枚婚戒。”
“这枚戒指先后有过两任主人,也就是谢家第三任、第四任家主的妻子。直到十八年前,那枚戒指随着谢家第四任家主——我的堂叔的逝世长埋地底。现在,仅存于世的另外一半'阿芙洛狄忒之心',我希望能被真正喜爱它的人得到。”
他语气轻松:“最好是一对真爱。”
台下的人露出善意的笑,谢何表现得十分平易近人,他出身谢家旁枝,上任家主谢云暮在年轻时丧妻,此后一生未曾再娶,天资聪颖的谢何才得以被选作继承人。谢家在他手中继续稳步地发展,到如今也依然是人们需要仰望的庞然大物。
同时,人们也在他玩笑似的话语中,知道这一半的阿芙洛狄忒之心对于谢家意义非凡。
宁望舒的眼睛微微发亮,她看过很多价值连城的珠宝,但都不及这样一枚玫瑰色的宝石澄澈动人。
尤其是宝石背后的故事。
她看向颜暮初,他对她的目光似乎毫无所觉。他会为她拍下仅存于世的另一半阿芙洛狄忒之心吗?
这枚宝石无疑把拍卖会推上了高潮。
有的人是为了宝石背后的故事,有的人是因为宝石本身的价值,还有的人是想借着这枚宝石搭上谢家的巨轮——
叫价声此起彼伏,一旁的记者们暗自咂舌,为着这令人震惊的天价。
朝笙离开已经近两个小时,颜暮初莫名地想赶紧见到她,尽管他知道,有唐颂陪着,朝笙并不会感到无聊或者有什么意外。他的秘书对得起他开出的工资,唐颂确实八面玲珑无所不能。
但他不打算再在拍卖上耗时间了。何希文说剧组只能给出两天时间,他可以以权干涉,让朝笙在自己身边多待几天。
可她又是那样喜欢演员这个职业。
那就自己先忍耐着吧。
他举牌,比上一个叫价者的价格高出了整整一倍。一个在场没有人能够压下的价格。
满座哗然,连谢何都微微怔住,他知道,这个价格足够买下一颗完整的阿芙洛狄忒之心。
宁望舒不可置信,她看着颜暮初矜冷的侧脸,他神情平淡,仿佛不觉得自己给出了一个多么夸张的价格。她垂眸,几乎要戴不上完美的假面,酸涩的泪意涌了上来,原来分开这么多年,他依然一点都没有改变。
所以,宁望舒,与他分开那么多年,你怎么能不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