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傅北寒护着关星月坐上迈巴赫,两人之间隔着半米的距离,沉默着都不说话。
关星月将脑袋抵在车窗玻璃上,无言地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飞掠而过,整个人被浓重的哀伤包裹。
她的眸底是化不开的悲怆。
沉默许久后,傅北寒率先开口。
他沙哑着声音说道:“关小姐,对不起。”
那晚如果不是他进错房间,便不会有那一场荒唐,更不会……夭折了一个孩子。
关星月没有回头看傅北寒,依旧望着车窗外的景致。半晌后,她也哑着声音说道:“我不怪你。错的不是你。”
若说有错,她的错更大。
她错在不该被关可馨的甜言蜜语哄骗,轻信了她所谓的姐妹情深的戏码。
若不是她愚蠢地被关可馨蒙骗,她不会醉酒,不会被囚禁,更不会让她的宝宝被关可馨害死。
两人之间又是良久的沉默。
关星月没有问傅北寒要带她去哪里,也没有问他来找她的意图,就只是这么安静地坐着。
十分钟后,迈巴赫停在一个老旧小区的后门。
后门旁边有一家小面店,装修老旧,店里的环境却很干净整洁又温馨,有着生活的烟火气。
店里此时没有客人,只有老板和老板娘,两人的年纪看着都超过六十岁了。
老板在看电视新闻,老板娘在包馄饨。
虽然是各自干着各自的事情,却每隔一段时间便会互望一眼,眼里满是爱意。
傅北寒下车,为关星月拉开车门。
关星月看着面前的老旧小区,露出疑惑和诧异的神情。
“傅先生,这不像是你会来的地方。”
就算是她除非拍戏也不会来这种地方,更何况是副总理的儿子,傅家的二少爷傅北寒,这种地方与他之间隔着天堑。
傅北寒看着面店里的那对老夫妻,神色莫名。
其实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今晚为什么会带关星月来这里。
他抬头看了一眼黑沉得没有一颗星星的夜空,语气无波无澜:“那对老夫妻是我接的第一个案子,那时我十八岁。”
“我不想靠家里的关系,想证明自己的实力,刚成年就拿到了律师资格证和律师执业证。”
“老夫妻唯一的儿子在工作时被搅进机器里当场不治身亡,工厂老板拒绝赔偿和道歉。”
“接这个案子我没有收费,老夫妻很感激我,说以后只要我去他们的面店吃面都不要钱。”
“那之后我来过两次,就再没有来过了。”
傅北寒垂眸看着关星月,说道:“这是第三次。”
关星月诧异抬头,便撞进了傅北寒深邃的眼眸之中。
她想问些什么,傅北寒却不再看她,抬腿径直朝着面店走去。
关星月连忙跟上。
正在包馄饨的老板娘无意间抬头,便见到了傅北寒,她先是愣了几秒,然后神情激动地起身,在围裙上拍了几下手。
“老头子,你快看是谁来了?是傅律师!”
老板娘这种底层人物,并不知道傅北寒的身份,只知道他是替她儿子打赢官司的好律师。
正在看电视新闻的老板连忙扭头朝店门看去,几秒钟后露出跟老板娘同款的激动神情。
他热情地迎上前,笑着说道:“傅律师,好久不见,我们老两口天天念叨你呢!”
“你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店里吃面啊?是不好吃吗?你想吃什么,尽管跟我说,我这就去给你做!”
傅北寒依旧是那副矜贵禁欲的模样,却多了几分温和。
他摇摇头,说道:“面很好吃,是我太忙了,没时间来。”
“来两碗馄饨面就行。”
两碗?
老板和老板娘都露出诧异的神色,然后才看见傅北寒身后的关星月。
老板恍然大悟,连忙招呼着说道:“姑娘,你是傅律师的对象吧,快坐这,桌椅都是干净的。馄饨面很快就好!”
关星月尴尬地笑笑,想开口解释她不是傅北寒的对象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老板实在是太热情了,一直说个不停。
傅北寒却没有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开口否认两人的关系,只是安静地坐在红色塑料椅上。
那红色塑料椅跟他的气质很不符合,他却依旧坐得笔直,闲适自在。
等两夫妻都去后厨忙活,傅北寒对关星月说道:“老板很热情吧?”
关星月点头:“是很热情,又好客。”
傅北寒嘴角微动,沉默几秒后说道:“不是热情,是寂寞。”
“老年丧子,是很沉重的打击,可生活仍要继续。”
“当年我跟他们的儿子年纪相仿,一个是律政新星前途无限,一个却早早出社会打工,死状凄惨。”
“我出身世家豪门,从小见过太多好东西,却养成了虚伪自私又凉薄的性子。当年这对老夫妻在法院门前下跪的场景,触动了我。”
“触动不多,却的的确确地触动了我。”
“我来了这面店两次便不敢再来了,我怕他们的温馨,他们的热情,也怕他们的寂寞。”
老板掀开门帘,端着面碗出来,傅北寒闭口不言。
直到吃完面离开,他都没有再跟关星月说过一个字。仿佛之前那些话都是关星月的幻听。
他又变成了那个狡猾、城府深、精明而冷漠的傅律师、傅二少爷。
再次坐回车里,关星月想继续之前的话题,傅北寒却没有给她机会。
他看着前方,镜片掩盖了他眸底的所有情绪。
“去江城监狱。”
“是,二少爷。”司机恭敬回应,启动车辆。
听到是去江城监狱,关星月瞬间将所有想说想问的话都抛到脑后,瞳孔骤缩。
她声音里带上几分恨意,问道:“傅先生,我们是去找关可馨吗?”
傅北寒嘴角挂上残忍而凉薄的笑意,眸光狠戾。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