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抬头怯生生瞧了他们一眼:“你们……什么意思?”
她的话也像是在试探什么,乔兰芷一行人也不打算再隐瞒下去了:“你二人分明是夫妻,却谎称偷情来脱身,定然是有什么隐情。”
“我们是京城来的。”方廷瑜接上话,“专为查万家那桩案子,你们若有何线索,请务必详细道来。”
女子眼神闪烁,心下不定,必然还在怀疑他们的话。乔兰芷看出了她的心思:“你们是在担心什么,所以才不敢光明正大说出口的?”
方廷瑜又道:“不必担心,你们是证人,本官定会派人保你们无恙。”
夫人扒门的手猛地一个用力,将门关上了。
“哎……”门外几人面面相觑。
方廷瑜从腰间掏出了个竹筒,乔兰芷知道他要做什么了。烟花一声长鸣在天上炸开,刹那间,四面八方便现出了数十位锦衣卫。
“将宅子围起来!”
方廷瑜刚吩咐下去,乔兰芷便知大事不妙,即刻猛踹了几脚面前的门,他们进到屋子里时,正巧救下了欲要上吊寻死的二人。
“方大人,他们本就畏惧什么,这么多锦衣卫突然出现,他们会觉得你是想要他们的命,因此才会寻死。”乔兰芷给救下的二人喂了水,方廷瑜的脸色不大好看,不说也知道为什么。
但乔兰芷显然没意识到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驳了方廷瑜的面子,继续说道:“如此看来,他们所畏惧的应当就是官府了。”
这二人已苏醒,睁眼见屋内几人,那男人忽然抄起凳子,便要砸过来,可头脑还昏沉着,一下便跌在了地上。
“你们夫妻二人真真是奇怪得很啊。”方逸礼看着他们,“心里有事,想说又不说,不说还想方设法让我们发现,发现了又要对我们行凶……”
方廷瑜伸手示意方逸礼不要再说下去了:“本官乃北镇抚司指挥使,特来秘查罗刹一案,此案疑点众多,心知定然有人从中作梗掩罪饰非,请务必将你们所知道的尽数说来!”
这二人没说话,不知官府究竟做了什么,才让他们如此顾虑。四人本来也没有官府的搜查令,口头上说是来查案的,谁能信服?
本以为又该另寻办法时,那个女子突然开口:“我信你们。”
“云娘……”男人轻唤了一声,想必云娘便是这女子的名字了。
云娘泪眼婆娑看着他:“事已至此,还有谁能信呢?”
乔兰芷说出心中疑问:“两位为何如此怕官府的人?”
云娘与丈夫相视一眼:“诸位大人可曾听过一起‘强盗案’?”
强盗案!
四人心中皆是一惊,就连一直坐着的方逸礼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根本就没什么强盗案。”云娘几乎一字一泪,“而是那些贼商与倭寇勾结,以卖茶的名义将我们骗了去……男人卖给倭人做苦力,女人辗转多家之手……”
……实在骇人听闻。
“后来东窗事发,怕事情败露,他们便将还未卖出的人全杀了,还编造了一出‘强盗戏’……”
章老板沉声说道:“那时我在一家石厂做工,云娘在那户人家做养娘,我们二人是无意间认识的。我一直想有家自己的玉石店,而云娘又精通鉴玉,我们二人便一起攒钱将云娘赎出来了,几经周转,最终落到了此地,结为夫妻,之后我才知晓云娘的身世,她与之前的丈夫,正是那次被杀的。”
方廷瑜急问:“你们口中那些与倭寇勾结的奸商,可否就有石县贾家、济州万家还有京城那两户?”
云娘点点头:“当初诱骗我们去倒卖茶叶的,正是贾玉贵!”
“你是石县人?”
“正是。”
“这些人的死因,你可知晓?”
云娘有些迟疑:“这几件事闹的这么大……有所耳闻。”
“关于强盗案,你们还知道什么?”乔兰芷问,“据说当年经办此案的,正是济州知府,可若此案是假的,那案子又是如何查办的?”
云娘和章老板都直摇头:“我们搬来济州已是弘治七年,前知府的事,不甚清楚。”
“那你们为何如此惧怕官府的人?”
“说是惧怕,不如说是……不信服。”
“为何?”
“那些奸商当初正是在官府的庇佑下,才这番明目张胆……因此我们才不敢说出实情来,只能等诸位大人自己发现,可又不知诸位大人和那些当官的是不是一条心的。”
云娘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章老板接着说:“草民本不该妄议朝廷官员,但此处那个万家,几十年前的确由万氏家族撑腰。”
他口中的万氏,正是颇受先皇宠爱的万贵妃一族,西厂与万氏千丝万缕,就连当时的锦衣卫也由万贵妃的哥哥把持,若说那时候有谁能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一手遮天,也无外乎他们了。
因此云娘与章老板所说,大略是真的。
乔兰芷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去年年底和今年年初,你们在何处?”
二人忽然沉默起来,少顷才支支吾吾:“快过年了能去哪,自然是待在家中。”
“那为何有人在京城见到了你们!”方廷瑜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仔细想想,是不是漏了什么?”
“这……的确没去哪里啊。”云娘语气有些颤抖,“兴许是大人看错了。”
“再好好想想,要本官替你们说吗?”
二人继续沉默,看他们局促不安的神态,就知道一定隐瞒了什么。
“那你们便好好想想吧!”说罢,方廷瑜便径直出了门,边走边吩咐四周,“继续围住这里,别让他们死了。”
乔兰芷没明白方廷瑜什么意思,即刻追上去喊:“方大人,你……”
“事已至此若还有隐瞒,本官也没办法了,只能回京。”
云里雾里还什么都不明白呢,方廷瑜也不可能回京,包括他说有人在京城见过章老板与云娘,都只不过是试探和激将法。就在这时,他们头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只苍鹰,稳稳落在了章家墙脊上。方廷瑜一怔,继而抬起手,让鹰落到了自己手臂上,从鹰爪取下一张纸来。
方逸礼将头凑过去:“万家女尸与石县紫萍为一人。哥,紫萍是谁啊?”
赵黔蹙眉:“运……运去京……京城的女尸,就……就是后来报……报官的那个女女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