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易安从来没和季瑾一有过类似约定的经历,好像迄今为止,他们无论做什么,都被理所当然化了。
就连上次一起出去玩儿,也是他说走就走,没有一丝一毫如约定带来的期待惊喜。
有那么一刻,她很羡慕林舒淇,羡慕她可以那么自然地对季瑾一说出约定。
而在他们之间既定的关系里,这样的约定是不被允许的,因为长期保持平衡的天平一旦发生倾斜,是生存还是毁灭,无人知晓。
就好比她喜欢看他打篮球时的恣意张扬,可她却无法自然地对他说出一句“季瑾一,你打篮球真的很帅”来哪怕委婉表达内心的喜爱之情。
在外人眼中亲密无间的关系,却是她暂时无法摆脱,也不能摆脱的枷锁。
因前车之鉴,林易安并没有胡思乱想,除了有点失落以外,尚且不是很难过。
放学前的最后一节课果然下起了大雨,这一刻,林易安十分庆幸听了余清秋的话,乖乖把伞塞进了书包里。
季瑾一很少有带伞的习惯,放学后她很快收拾好书包,跑到季瑾一的座位前问他是不是忘记了带伞。
他愣了愣,刚伸进书包的手又缓缓抽出来,坚定地点头,随后听见她说:“刚好我带了。”
她笑得一脸明媚,灵动的模样仿佛在向他讨要奖励一般,他跟着笑起来,小心翼翼拉好书包拉链,心念一动,沉声说:“我要先去一个地方,你去吗?”
林易安的答案毋庸置疑:“去!”
季瑾一的笑意直达眼底:“走吧。”
下着雨,几乎没有学生会逗留,可季瑾一带着林易安来到校门口时,却看见撑着伞站在绿化树旁边的林舒淇。
她长身玉立,安安静静站在雨幕里,和周围的景物构成一幕和谐的画面,有种惊鸿一瞥的美丽。
这两年季瑾一蹿个儿特别厉害,一个不经意,一米五八的林易安只能到一米八五的季瑾一胸口,而目测一米六五的陈梓晞和林舒淇却能和他差不多并肩同行。
林易安时常在陈梓晞面前说,要是她能匀一点给自己就好了,她啼笑皆非地问为什么是她,而不是季瑾一,林易安露出花痴的沉醉笑容说,因为季瑾一很帅,配上绝对的身高,显得更帅了。
然后曾经被林易安吐槽过“见色忘友”的商陆,赶紧抓住时机扬眉吐气了一把。
林易安想起季瑾一和林舒淇所谓的约定,担心地看向季瑾一:“你们是要一起去做什么吗?”
“买参考资料。”季瑾一毫不犹豫地答疑解惑。
林易安脸上的紧张之色褪去,缓缓笑起来,和听见动静转身看向他们的林舒淇视线碰撞。
她怎么跟来了?
林舒淇眼底的惊讶一闪而逝,若无其事走近两人,状似不经意问出口:“林易安也要买书吗?”
她当然知道不会这么凑巧,只是没想到,一向诚实的季瑾一,竟然也会帮着林易安撒谎。
“嗯,带她一起看看。”
说话间,雨势渐大,风吹着雨滴不断往伞下撞,季瑾一伸手拉了拉林易安,正要说话,林舒淇却把自己的伞递向季瑾一,善解人意地解释:“季瑾一,你太高了,我没比林易安高多少,还是我和她一起打吧,这样她不容易被淋到。”
林易安抬头和俯视自己的季瑾一对视一眼,他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愿意还是不愿意,她轻轻笑起来:“那我和林舒淇打吧。”
季瑾一微愣,勾了勾唇:“好。”
他接过林舒淇手里的伞,林舒淇浅淡地笑着,快速钻到林易安的伞下。
雨势太大,行走处地势低的地方已经有些积水,必须轻轻踩下去,才能不被溅一身雨水。
因为林舒淇的身高,林易安只能一路高举伞柄,跟着她的步伐路线尽量让她不要被雨淋到。
可尽管如此小心,还是会有疏漏。
林舒淇的落脚点刚好在几滩积水的中间,林易安没办法并肩或者跟在她身后走,可如果分开走,雨这么大,哪怕是淋几秒也会成落汤鸡。
见林舒淇已经脚步轻快迈了过去,林易安伸长了手臂想要为林舒淇遮雨,可距离太远,她只能紧跟其后,行动快于思想,她一脚踩进水坑里,迅速跟了上去。
溅起的积水落到林舒淇的裤腿上,林舒淇低呼一声,引来前面季瑾一的侧身回眸。
林易安尴尬且愧疚地道歉,林舒淇眉头紧皱,不耐的表情在季瑾一看过来的瞬间消失无踪:“没关系。”
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林易安知道,林舒淇是在意的。
接下来的路她更加小心翼翼,不知不觉,自己倒是从头到脚湿了不少。
终于到了书店,林易安一脚的雨水污渍,只肯拿着两把伞在门口等他们。
她的头发几乎被完全打湿,身上的校服也冰冷地贴着身体,一眼看过去,毫无形象。
季瑾一和林舒淇身上干干净净,并肩走在同样干净安宁,书香馥郁的书店里,仿若才子佳人。
林易安隐有触动,默默收回视线,望着哗啦啦的雨幕出神。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两人终于从书店出来。
林舒淇拿着书去结账,手把书名挡得严严实实,林易安好奇问季瑾一她买了什么书,季瑾一默了两秒,模棱两可地回:“普通的参考资料。”
回答前,他的视线落在林舒淇身上,眸光深邃。
林易安握住伞柄的手指轻颤,心好像也跟着颤动不止,却也只能若无其事低声回一句“哦”。
刚说完话,林舒淇也结完账出来,她看向不减反强的雨势,提议道:“雨更大了,还是一起——”
“不用。”季瑾一面无表情地打断她,“不顺路。”
随后从林易安手里拿过雨伞,注视毫无动作的林易安:“愣着干什么?回家。”
“哦哦。”
林易安听话地把伞还给林舒淇,想到刚才的事还是觉得很抱歉:“对不起,林舒淇,刚才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下雨天不方便嘛。”林舒淇看了眼季瑾一,似乎在观察他的神色,“我也做得不好,原本只是想着我不太会打伞,怕照顾不到你,没想到还是让你淋了这么多雨。”
季瑾一深深皱起的眉头逐渐舒缓,林舒淇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勾起。
“没关系,我也不太会打伞。”林易安不疑有他,冲林舒淇粲然一笑,“那我们先走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好。”
林舒淇挥手告别,微漾的笑意在雨幕里并排同行的两人终于看不见时彻底泯灭,她撑开伞,握住季瑾一握过的地方,眸光幽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