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后门处的气氛倏然一变。
远处支棱着耳朵偷听的车夫忍不住挑了挑眉,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还真是劲爆!
丁娘子似有所觉地冷冷瞥了一眼马车方向,让准备探头的车夫迅速缩了回去,但那对耳朵却仍是竖着。
谁能不喜欢听八卦,看热闹呢。
灵兰面上异色涌动,她沉声道:“那是什么时候说的话了?这两年我是不是劝你不要把心思打在修大爷身上?我苦口婆心地劝说,你只记得从前的话?”
丁娘子素着脸上也有些铁青之色,她看着若兰,咬牙切齿道:“你还怪我跟你姐姐?本来安排的好好的,是你自己不知道从哪儿学来的上不了台面的做派,非要去修大爷面前打转儿,是生怕夫人看不出端倪吗?”
其实丁娘子也是心中暗恨,她是想着女儿能给府上郎君为妾,但天意弄人。
容貌娇美的大女儿早出生了几年,年龄最合适的小女儿,却是个只堪堪算得上清秀的,想要爬上去,还得靠那点儿情分。
赵清德一开始没给几位郎君身边放贴身伺候的丫鬟,她只能把若兰送到谢妍玉身边,静静等待时机。
赵清德好不容易挑了流莺和青萝,丁娘子就以为是若兰的机会来了。
她以为更讲规矩的流莺会去修大爷那里,还提前买通了流莺,谁知道竟是去了渊二爷那里。
甚至自己随意挑选的六个丫鬟,也都成了三个郎君的新丫鬟。不多不少,一人两个。
还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忍着心中遗憾,将此事压下,静等来日。
毕竟修大爷尚未娶妻,夫人是怎么也不可能给他安排妾室的。
只要等到谢妍玉出嫁,等个两年,她去求一求,说不得若兰就能进修大爷后院……
如今什么都毁了!
若兰却是红着眼,执拗地与丁娘子对视,片刻后,她冷笑一声,“娘你就是偏心!”
“你觉得我生得不如姐姐貌美,觉得我愚笨……你就是心疼姐姐,你怎么从来没跟姐姐说,让她去给人做妾?偏偏从小这么教我……”
若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却一直没落下,她抬手用力擦了一下,继续道:“我就是想爬修大爷的床!我就是想当主子!想让你们两个见了我朝我行礼!”
“现在一切都毁了……”
灵兰眼中闪过不忍,想要去安慰她,却被若兰躲开了。
“让你出去跟着爹,说不得日后做个掌柜娘子,也是个出路!”
看着这个小女儿,听着她猖狂的话语,丁娘子目光冷凝,语气森寒,“就你?还想做主子?”
“你在府里欺上瞒下,吃拿卡要,打着我和你姐姐的旗号,做了多少恶事,惹了多少祸事,你自己数得清吗?”
“就前段时间杏雪那事儿,你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要不是灵兰跟在你身后给你擦屁股,伤了修大爷,你以为你还能活着出谢府?”
若兰神情一滞。
……
视野回到芙蓉苑。
厢房之内,赵清德终于把那账册对完,端起香茗轻轻抿了一口,侧转螓首看向苏梨落、新绿两人。
“梨落是吧?”
苏梨落起身微微一礼,应了一声。
赵清德将茶盏放下,面上笑容柔媚,轻声问道:“当初许你一个承诺,你想好要什么了吗?”
就算她直接开口要做子渊妾室,应允之前,也要敲打敲打,不然以后子渊娶了正妻,还不知会不会恃宠而骄……
苏梨落眸子一亮,心中的雀跃之情直接就展现在脸上,她抿着唇道:“我想好了……夫人,我希望要回我的身契。”
赵清德又去端茶盏的手一顿,就连过去收拾账册的新绿都朝苏梨落投来惊诧目光。
这主仆二人都没想到,苏梨落竟然是这样的想法,不是成为谢子渊的妾室,而是索要自己的身契。
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是想要了身契离了府去?
赵清德面上笑意稍稍收敛,蹙眉问道:“你要身契?只要身契?”
她还觉得有点不敢置信。
要知道在大户人家做丫鬟,可比一般人家的姑娘体面多了。
苏梨落神情不改,又是行了一礼,“这就是我所求的东西。”
赵清德放下茶盏,目光复杂地看了她良久,虽是有些不舍她那手好绣工,却也不想食言而肥,她侧首对新绿吩咐道:“你去把装着丫鬟身契的木匣子拿过来。”
苏梨落的心在胸腔里砰砰直跳,她压根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这也是因为谢子渊的事情,让苏梨落对赵清德的感观不怎么好,还以为她会为难。
没一会儿,新绿就挑开珠帘,从里面抱出了个精巧的漆木红木匣子。
木匣子上面落了锁,新绿用钥匙打开,才把木匣子推到了赵清德面前。
赵清德在里面翻找了一下,从那厚厚一沓中抽出了一张,看了两眼便让新绿递过来给苏梨落。
新绿朝她走过来的步伐,一步一步,似乎都踩在了苏梨落的心上,她眼里的光越来越盛,心跳却渐渐平缓,莫名的平静下来。
“多谢夫人,多谢新绿姐姐。”
接过身契,苏梨落先是道谢,而后就展开看了看。
字迹潦草,堪堪辨认其中,“今有女儿招娣”、“托媒卖断”、“日后转卖”、“不得干预”等字,再看下方年月时间,人牙子、中媒、身契主人的画押红指印,苏梨落眉头一动。
果然和她想得一样,这压根不是原身的身契。
不过她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郑重地把身契收好,贴身放着。
因为这身契可能是个关键线索,找出把她掳走的幕后真凶。
不管是她占据了原身的身体,还是她暗暗猜测的那样,是她穿越时空和原身灵魂融合,她都要报这个仇!
“梨落,你拿回身契,是要离了府,去自谋生路吗?”新绿看苏梨落这样把身契收起来,微微蹙了下眉。
拿到卖身契,取消卖身契,只要将它撕了便自由了,但是为了安全起见,还需要原主人一起去官府做个证,证明此人已经是自由身了,而不是私自偷来的身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