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站在树荫下,江望明颇为赞许地看了谢子渊一眼,果然是一点就通。
他就开口给谢子渊介绍了一下杨时序。
杨时序,大儒杨朝平幼子,少时钻研武艺,恣意张扬,及至十六岁,在其父要求下,开始闭门读书,为科举做准备,三年后参加科举,一举夺得榜眼,一时天下瞩目。
曾被派往南方为巡察御史,平定过叛乱,仕途一片坦途,因今年丧母,才辞官回家守孝。
总之,用一句话形容杨时序,那便是,文官里最能打的,武将里最有才的。
谢子渊一愣,心中暗暗吃惊,他之前见到杨时序穿着箭袖,还没怎么在意,现在想来,也是因为他习练武术之故了。
同时他又有些迟疑,自己乖张的名声,估计这种世交老亲都有所了解了,杨叔父那样文武双全的人,能看得上自己吗?
谢子渊患得患失起来,低声道:“师兄,我从前行事乖张,于文章经学方面,也只是近两个月才开始下功夫,如今尚未进学……杨叔父,怎么看得上我……”
进学,也就是取得秀才功名。
江望明伸手,示意他一边走一边说,他俊秀面上神色不改,轻声道:“那可未必,我与先生过来的时候,分明看到那位在品茶的间隙偷眼打量过你,以他传闻中的性情,不是对你有所好感,怕是连一起喝茶的机会都不给你。”
“而且,子渊,你这名声,可是肖似杨大人年少时,这说不得也是一种缘分,只不过,想让他收你为学生,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谢子渊心中思绪翻腾,他也觉得江望明的话在理,若是他想要科举,确实需要名师,杨叔父无疑是个好人选,更何况他身后还有着大儒杨朝平。
只不过自己只是和江望明第一次见面,他就这样认真、诚挚地给他指了条前路,倒是让他有些不知如何报答了。
若是以前的谢子渊,不要说想着报答之事,他可能在江望明开口时,就冷着脸,不屑地离开了。
不得不说,苏梨落对他潜移默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
“师兄,你这样帮我……”
江望明嘴角噙着笑,“那便当作欠我一个人情。”
谢子渊一顿,而后点头应下。
正好,他们转过一个拐角,谢谦的书房便在眼前了。
“前面便是父亲的书房了。”
江望明想着里面的书法孤本,一双眼睛陡然明亮,面上也现出了两分急切,只不过顾及着礼仪,仍是缓步走着,每一步的大小竟像是完全一样。
进了书房,谢子渊看出江望明的迫切,心中一松,江望明师兄不过比他大几岁,路上谈话中却表现的像是一个循循善诱的长辈,让他心里有些怪异之感。
此时才恍然回神,江望明也是个不及弱冠的少年人。
按理说江家是书香门第,也收藏有不少名家书帖,江望明不至于对孤本如此热衷。
但是何为孤本呢,就是仅存一本别无可求的书籍。
进了书房,江望明自然是手不释卷,爱不释手,向着谢子渊歉意一笑,就全心全意扑在孤本上,不再理其他。
谢子渊看到江望明对孤本的珍惜与专注,心下一动,让文默和节竹回去,他也寻了一本文章集注看了起来。
阳光穿过枝叶扶疏的根根翠竹,自窗棂照入书房,为伏案书写的年轻男子披上了一层薄纱,颇有一种时光流逝,我自巍然的闲适感。
就在这时,书房门扉传来吱呀一声轻响,不过并没有惊动屋内人。
门口探出一个明媚动人的脸庞,赫然便是听丫鬟说老爷回来了,过来找爹爹的谢妍玉。
她朝里面看了看,正欲推开门进去,就被身后的苏梨落拉住了衣袖。
“妍姑娘,老爷的书房不好直接进去吧?”苏梨落小声道,一旁的青鱼和紫烟面上却是都带着些不以为意。
“没事,又不是第一次了,爹爹可不会怪我。”谢妍玉挑了挑柳眉,转身轻手轻脚推开门走了进去。
书房格外幽静雅致,外面是嶙峋怪石和篁篁绿竹,蜿蜒小道营造出一种曲径通幽处的氛围。
里面是一色的黄花梨木做成的书架和博古架,上面放着典籍古卷、古玩宝砚,不一而足。
西边墙上挂着一大幅名家山水画,墙根处放着几盆防虫的绿植盆栽。
而东边设着一张长案,上面笔洗中竖着大小不一的十几支狼毫、羊毫或兔毫,旁边还有一个圆肚子的陶瓷花囊,里面插着时下开得极盛的鲜花。
而长案案脚边却是有一个陶质大罐,里面是收纳整齐的卷轴,是谢谦平时的练习之作。
而轩窗边也设有一方桌案,正有人伏案书写。
苏梨落跟在谢妍玉身后缓缓走进书房,鼻翼间嗅到了淡淡的墨香和书卷的醇香,她眉目间有难掩的好奇,某种程度上,这算是她第一次进原汁原味的古人书房……
谢子渊原先那个光秃秃、空荡荡的可算不上是什么书房,顶多算是个空房间。
她本来就放轻的脚步,再抬腿时不知不觉更加小心。
谢妍玉蹑手蹑脚走在书房里,透过博古架的缝隙处,看到了轩窗旁伏案的身影,她面上闪过一丝坏笑。
抿着唇靠近,当走到那身影背后时,突然伸手拍了那人肩膀一下,随后就面带明媚笑意地等着父亲转身。
江望明正专心临摹,突然被人拍了肩膀,吓得浑身一颤,幸好他正提起毛笔,离了纸张,没有把临摹出的内容毁坏。
长出一口气,江望明把毛笔放下,才转身道:“先生……”
口中的话戛然而止,江望明没想到转身后会看到一位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的少女。
眼中不可抑制的有惊艳之色闪过,脑海里也不由自主冒出了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姑娘婚否,孩子叫什么的诸多想法。
见到是个陌生男子,谢妍玉美眸瞬间微怔,脚步快速向后退了几步,拉开了与江望明的距离。
见面前之人直愣愣地看着自己,谢妍玉心中不由暗啐一声,“登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