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子渊这两天发现苏梨落很不对劲,一直躲着他,就算见了他也低头垂目的,压根不像以前那样暗戳戳跟他针锋相对。
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心虚害怕了?
“梅蕊,你去把梨落叫过来研墨!”
唤住正在擦廊柱的梅蕊,谢子渊眯着眼睛冷声吩咐。
梅蕊应了一声,拿着抹布去找梨落去了,她心里止不住为梨落默哀,这是命犯太岁了吗?怎么一直被主子针对?
苏梨落有些别扭地进了书房,恭恭敬敬地行礼,然后研墨。
她越是这样老实,谢子渊越觉得她心里有猫腻。
“咳,你说给小爷做的书袋做得如何了?”
谢子渊拿着笔,一边提着袖子挥笔书写,一边问道。
“明天就能做完。”
“做的这样慢?还要小爷来催你!你看你的态度!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谢子渊冷着脸佯怒。
“我的错,回头就加班加点赶工。”
苏梨落仍然是好声好气解释,谢子渊却觉得浑身不得劲,笔下已经颇为工整的字又歪了一笔。
“我再给二爷换张纸。”
苏梨落垂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谢子渊定定看着她这样子,突然觉得有些无趣,放下毛笔,挥了挥手道:“你下去吧。”
苏梨落也不多说,行了一礼就要退下。
“回来!”
一声厉喝,苏梨落只得又走了回来。
“你在这里给小爷甩脸子?好大的胆子!”谢子渊脸色冷凝,小小年纪竟颇有威势。“说吧,为何拉着个脸?”
苏梨落心中一喜,终于问我了!
面上却仍是一副无精打采,蔫了吧唧的样子,有气无力道:“夫人交代,让我督促二爷学习,说要是您再逃课,便打我三十大板。”
“我觉得我快没命了,已经没了世俗的欲望。”
谢子渊挑眉,听着苏梨落有些离谱的话,心中一动,犹豫道:“母亲有这么关心我的学业吗?”
而后又补充道:“小爷的意思是,往日里小爷逃课打架,也没见母亲关心一句,怎么如今这么反常?”
苏梨落却是头脑清醒,这本就是她故意做出来的样子,引他上钩的,只是没想到钓出个大鱼!
从谢子渊的话里可以看出,他内心深处是在渴望母亲的关注,那再加上听文默无意间说起过,因为谢子修身体自幼孱弱,经常生病,谢子渊从小就被忽视,苏梨落可以断定,谢子渊表现出的乖张叛逆,不过是想要博得家人关注关心的手段罢了。
这不就是家庭环境因素导致的心理问题吗?当父母对孩子的关爱和指导不够时,孩子就会产生想要得到父母关注的欲望,而打架叛逆,不过是其中一个手段而已。
若是如此,苏梨落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苏梨落苦着脸,挂满了怏怏之色,哀叹道:“谁知道呢?夫人三令五申地,说二爷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只不过是玩心太重,才耽误了学业,她不舍得说你,只能让我们多督促督促。”
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舍不得说我……
谢子渊眸子闪了闪,原来母亲还记得,他心里骤然燃起了一把火。
“还有呢?”
还有?
苏梨落差点破防,垂下眸子道:“夫人还说,每次你打架受伤,她都心疼的不行,想去对方家里讨个公道,但都被拦下来了,说要是她去闹,以后你的名声就毁了。你们打架是小辈间的胡闹,要是她掺合,就闹大了!”
“只能给你备好伤药,嘱咐厨娘给你做些滋补的膳食……唉,夫人真是用心良苦啊!”
“真的吗?”
“二爷要是不去,可以去夫人那里问问!我撒谎能有什么好处?”
其实这都是苏梨落根据心里推测胡编的,赵清德怎么可能跟她这个小丫鬟说这些。
但谢子渊不知道啊,他努力遏制着嘴角上扬,傲娇地一扭头,“小爷在练字,你还不过来研墨?”
成了!
苏梨落不敢笑,生怕被谢子渊看出破绽,没精打采地上前研墨,目光瞥了眼他纸上的字迹,然后有些惊愕地发现,谢子渊竟是模仿了她的字迹,一手梅花小楷写得颇有些有模有样。
“这!”
想她可是练了几年,才写了一手好字,这谢子渊才练了多久,十多天?怎么就有模有样了?
难道这就是凡人与天才之间的差距吗?
听到她的惊异声,谢子渊也看了看自己的字,故意谦虚道:“写得不如你,等我再练习两日,就流畅自然许多。”
!
苏梨落压下心中激荡,诚恳地提出建议,“二爷,我写的梅花小楷颇受女子喜爱,二爷要不要去大爷那里借两本别的书法临摹?”
谢子渊笔一顿,而后继续书写,口中却是道:“母亲不是让你督促我学习吗?明日休息,你跟我一起出府去书铺采买,看看需要什么,就买些回来,总不能让你们都挨板子吧。”
死傲娇!
心中腹诽,面上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梨涡深深,很是惊喜的模样。
谢子渊心想,看她这些天的表现,是真的蠢笨,没有心机,估计被人卖了,自己都不知道。
……唔,想必就是她太笨了,才被卖了当丫鬟,不过她命好,遇到了自己,不然还不知道在哪里受苦呢!
……
水面宽广,烟波浩荡。
一艘运送粮食的货船终于顺着北上的运河,到了通州郡外围。
也不是货船不想继续北上进入通州郡内部,而是能容纳货船通行的河水深度在这儿已经达到了最大值。
码头上人来人往,停了不少船舶,随着货船找了个空位抛锚停下,当先便有个面容坚毅,目光有神的汉子跳下船。
他看了看码头上有些热闹的景象,转头对着船上喊道:“到了!到了!都不要在船上给老子装死了!都快下来!”
随后便陆陆续续从船上下来不少五大三粗的船工,其中一个嚷道:“在船上呆这几天,身上都快发霉了!谁会在船上装死啊!偷懒也不是这么个偷懒法!还不知道难为谁呢!”
众船工随即爆发一阵哄笑,七嘴八舌讨论起来,“头儿!我们你还不清楚吗?!可都是踏实努力干活的人!”
“就是就是!跟谁不知道在水上漂的苦似的!”
“到地儿了,头儿请大家吃大菜啊!”
“头儿!到地儿了,能不能喝酒了啊!馋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