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挖矿头头跟我说工资不高?”惟萝被逗笑,只是她僵硬惯了,笑声多少带着几分冷。
没见到人时,她有无数话,见到了人,她只想掉头就走。
事实上,惟萝正是这么做的。
她略略颔首,礼貌道了一句:“打扰了。”
转身准备离去,来时自动打开的门,这次却不动了。
“为什么会突然跑来这里?”江莱一头雾水,只觉得今日份的惟萝格外不对劲,机器人送了一件长开衫过来,她顺势穿上,几步走到惟萝侧面,轻声道,“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吗?”惟萝侧眼望过去,注意力一下就集中到了江莱大敞的领口上,大约是常年都在地底下和矿打交道,江莱的肤色带着久不见光的苍白,才洗完澡就遇上贸贸然过来的她,连头发都还未来得及收拾,半长不短狗啃一般的头发往下淌着水珠,顺着优越的肩颈滑落。
中年往老年奔的年纪,江莱依旧是个富有魅力的女人,岁月在赋予她衰老的同时,却也带给了她沉淀。
“没什么人。”惟萝挪开目光,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写满了僵硬,“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当年你的名额是不是卖给了惟值。”
江莱愣了一会儿,片刻后莞尔一笑,“是的,我把名额卖给了她,我母亲生了重病,我需要钱,很抱歉,对你说谎了。”
明明她们说好,彼此之间不留任何谎言的。
是江莱先毁约。
且这一个谎言,隐瞒了将近三百年,隐瞒到……
她们都老了。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有钱,我会给你。”
“惟萝,你已经帮过我很多,你想给我花钱,我会毫不犹豫并且心安理得的接受,因为我会用更多的爱去回报你,但我的母亲是我的责任,并不是你的,我不想你跟我一起,需要背负起这些。”
她们之间的家境本就天地之别,江莱能坦然做到和惟萝平等相处,却不想让她看见来自她家庭中的艰难。
况且,她为了钱,在惟萝还在和家中做抵抗的时候,先选择了放弃。
江莱对惟萝有愧,她一直都知道自己配不上惟萝,这些年,哪怕登到高位,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纠缠惟萝,只是在惟萝有需时,默默出力。
惟萝沉默一瞬:“行,你清高,你大气,我找你的目的已经达成,开门吧。”
江莱依言而行。
在一只脚踏出去的那一刻,惟萝心底起了个恶心思,她收回脚步,带着不甚明显的浅笑看着江莱,“对了,还有一件事,我收了个学生,没有意外,她会是我的关门弟子。”
江莱垂落在身畔的手动了动,“是什么人,竟会让你破例?”
“漂亮的女学生,我很喜欢她,过几天我会办一场晚宴,请帖会发送到你的智脑,请务必赏光。”
惟萝留下这么一句,施施然走了。
江莱打开智脑,开始搜寻惟萝口中“漂亮的女学生”究竟是谁,有没有什么背景,接近惟萝又是否包藏祸心。
惟萝的学生只有一个惊云端,所有人都以为她这一生不会再收第二个学生,如今突然又来了这出,江莱的眸光中隐隐有些担忧。
而“漂亮的女学生”本人此刻正气得踢了没轻没重的惊云端一脚,“你有完没完了?”她轻喘着,眼角还挂着泪珠,“再闹下去都要天亮了。”
“有睡眠模式的,听雨。”惊云端动作轻盈,试图再和迟总争取一下。
“睡眠模式是给要睡觉的人用的,你给我睡觉的机会了吗惊云端?”迟听雨气得不行,“老师还发消息让我明早十点找她报到的。”
惊云端低低笑着,浅咬着迟总的耳垂,“我们不是一直在睡觉?”
迟听雨:……
“你就是个混蛋!”她侧身,捏着惊云端的脸,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嘴皮子一顺,用一种自诩恶狠狠的语气骂了一句:“榨汁机。”
惊云端:……?
她实在没忍住,在床上捧腹大笑,被子被她卷成一摞,露出迟总白皙的肌肤,只可惜在这个时候,雪色上绽开无数红梅,看着很是诱人。
迟总一脚蹬在惊云端背上,自顾自扯了被子把身子盖住。
惊云端的笑点时常莫名其妙,待她笑够,这才伸手牵住了迟总的手,与她并排躺着,天花板上是点缀着星光的幻境,二人仿佛置身在浩瀚宇宙之内,一时只觉自身无限渺小,宛如沧海一粟。
“听雨说的没错,”惊云端往边上挪了挪,肌肤触碰着迟总的,俨然一只粘人大狗的模样,“实在是……听雨多汁。”
迟听雨不由想起了最开始惊云端对她的描述。
那时只觉得奇怪,可结合现在她们之间完全不讲边界感的相处模式……
这个词当真是可以划进“污言秽语”这个行列里了。
惊云端腻腻歪歪,迟听雨却进入了“贤者模式”,她端着冷淡的态度,试图推开惊云端,好快速进入睡眠模式,天知道原本她作为当代压力山大的年轻人在,自然状态下,多少是有些困难的,可自从一次次纵容惊云端开始,她几乎闭眼就能秒睡。
甚至有些时候,半途都会因为太累而昏睡过去,沉睡的架势颇有种有人在她边上吹唢呐都无法把她给吹起来的程度。
“听雨……”
一声一声的轻唤,迟听雨被闹得没法,不由翻身过去,一双杏眼带着无奈看着惊云端:“要节制。”
关键被榨的是她,想想明天还要去上未知的课,迟听雨就想狠狠咬惊云端一口。
这人当真是体力无限,只见过她意犹未尽克制的模样,却从未听她说上一句“手酸胳膊酸”,迟听雨固然想见识一下惊云端“不行”的时候,但这份时机,还得循序渐进。
要不然,先枯萎的就该是她了。
看着迟总粉扑扑的面颊,惊云端笑道:“我只是想叫叫听雨,听雨想到哪里去了?”
迟听雨:……
她伸手抚上惊云端的腰际,指尖微动,腰处的肉被她掐了一掐,惊云端显然是吃痛,想要往后缩,哭包惊眼眶在一瞬间就泛起了红,委屈又懵懂的模样看得人心热。
迟听雨本着要给“得寸进尺惊”一个教训的念头,手绕过腰际,顺着脊柱线上移,遇到凸起的疤痕时,就在附近打着圈圈。
惊云端不知道迟总为什么突然又会有一些撩拨行为。
但她乐得如此。
“端端……”迟听雨娇娇糯糯的唤着,惹得惊云端忍不住凑了过去,迟听雨见状,唇瓣微张,咬住惊云端的唇瓣。
惊云端心底乐开了花,手下意识就环住迟总的腰,试图把人抱进怀里,可下一瞬,迟听雨用尖齿在软唇上重重一咬。
“唔——!”
惊云端眼泪瞬间掉了下来。
迟听雨着实被粘人惊给闹得气极,下嘴时几乎是盯着让惊云端疼去的,可她做的也不仅仅是咬疼惊云端,在惊云端受疼掉泪后,撒气似的啃噬又成了带着哄人意味的缠缠绵绵的吻,柔水一般,瞬时抚平惊云端的委屈。
惊云端重新被挑逗起来,迟听雨却卡在了点上,她弯唇指了指某人唇瓣上被咬破的一个口子,“教训。”
“如果教训能换来听雨的垂帘……”惊云端同样弯起一双眼,舌尖在伤口上舔了舔,伤口往外渗着薄薄的血珠,如此一来,倒是在唇瓣上晕开一片艳色。
“请主人惩罚我。”
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仿佛魅鬼低垂,迟听雨瞬间烫红了一只耳朵。
她怎么忘了,惊云端在这件事上就是个没底线的,她输就输在,有很多话无法说出口,不似惊云端。
“主人要睡觉了。”迟听雨声音软软的,还打了个哈欠,绯色如同散开的染料,泅满了她的眼尾。
惊云端在迟总太阳穴处下方两指距离点了一点,“这里有颗痣,你知道吗?”
并不是生在完美画卷上的败笔,更像是点睛之作,为这张清纯的脸上添了一份并不低俗的欲。
迟听雨带着困意没好气道:“我的脸,我自然知道。”
惊云端笑,在带着愉悦和放松的笑声里,迟总逐渐进入梦乡。
只听惊云端自语道:“可你的身体,我比你更清楚。”
-
时间飞快过去,转眼迟听雨已经跟着惟萝上了一周的课。
惟萝惊叹于迟听雨的悟性,却也对她在很多基础知识方面的匮乏而感到意外。
就像一座平地而起的高楼,顶层繁花似锦,地基竟像是被老鼠啃了一般,这缺一截那少一块的,气得惟萝恨不能拿鞭子去抽惊云端一顿。
“不会教就别教,教的什么东西?”
被骂的惊云端老老实实坐在沙发上,淡定回复:“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么?”
惟萝只觉得重遇惊云端,她余下的百年寿命都要被气短大半,“没事不想着找我,有事就来,我可真是你随叫随到的好老师。”
“哎,想当年,老师退休后受了委屈,我不也是随叫随到么?”惊云端悠哉悠哉,长腿换了个方向交叠着,看着愈发气人,“老师,江莱最近一直在查你‘漂亮的女学生’是谁,这么拿我家听雨当筹码可不好。”
在这桩事上,惟萝自知理亏, “晚上她就见到了。”
“你说到时候江元帅把我家听雨当成假想敌可怎么好,听雨会不会被穿小鞋?”
“她不会。”惟萝斩钉截铁,“江莱不是这样的人。”
“那可说不好,爱情使人降智,爱情让人盲目,爱情让人歇斯底里失去本来面目。”惊云端摇头晃脑。
“你又气老师。”迟听雨从机甲上下来,接过机器人手中的汗巾,抹掉额角淌落的汗珠后直接把汗巾挂在了脖子上。
一身运动背心衬得她身材优越,曲线动人。
可惜边上还有个严苛的老师防着惊云端跟防洪水猛兽似的,但凡发现她眼神有点不对劲,露出点要“拉丝”的节奏,一把教尺立刻就甩了过去。
惊云端抬手接住教尺,无奈道:“好好好,知道了,恪守本分是吧?”
惟萝抽了抽教尺,没抽动,索性撒了手,“这么多年,力气还是那么惊人。”
惊云端的力气她是见识过的,坦白说,哪怕以星际的衡量标准,也是能站在顶尖那群人里的,自她死后,她那离奇又近乎神话的身世被卡罗尔当成传销宣传语似的,搞得人尽皆知。
近神之子,无限接近于完美的基因组合,可再结合惟萝知晓的,关于惊云端的遭遇,羡慕嫉妒恨里,嫉妒与恨从不存在,连羡慕的情绪里都夹带了怜惜。
如今见她找到了喜欢的人,每日开开心心没心没肺,身为看着惊云端长大的老师和前辈,惟萝甚是欣慰。
当然,心上人年纪再大些就更好了。
老牛吃嫩草,总是怪怪的。
“吃得多,总得有点体现不是。”惊云端把玩着教尺,随手又准备摸一袋营养液喝。
“过去给你塞的那些营养液还真是委屈你了,一天功夫,你在我这吃了二十人份的营养液。”话虽如此,惟萝还是让机器人去补充新的上来。
别说区区二十个人,两百个人的分量她都养得起。
“听雨的天分很好,若生在星际,你和她,旗鼓相当。”惟萝对迟听雨的态度明显比对惊云端温和。
谁让迟听雨是个乖巧的好学生,而惊云端是个只会气人的兼职校霸。
“老师过奖了,之前端端教了我很长时间。”迟听雨暗搓搓地给惊云端塞好话。
“是,就是因为她教了你很长时间,驾驶机甲的坏毛病也一并教给你了,现在纠正起来都不容易,平白耽误好苗子,误人子弟。”
迟听雨:……
惊云端笑叹着摊手,“我那也不是坏毛病,偷懒的办法,不是更便捷么。”
“得先学会正确的操作方式,才在这份扎实的基础上,根据自身条件,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听雨连基础都没有铺平,你就急不可耐的把人拉到了你的道路上,她不适合你这种剑走偏锋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