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大小姐从狼崽子这里得到了正向夸奖,这份正向夸奖里还带着丝丝温柔,这让迟听雨低了低头,企图藏下升腾的热意。
“其实……”她小声开口,带着些许懊恼,“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
“我可以理解成,如果我不是我,你不会跟我签订那份协议,对吗?”惊云端的语气有些柔和。
大小姐思索片刻,点了头,“是,如果你不是你,我不会跟你签那份协议。”
迟听雨不是那种很在意家里压力的人,当时生出签订协议的想法,只是因她直觉惊云端可靠。
“所以,你也是吗?”联想到惊云端和资料截然不同的性格表现,过去的疑问像是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你曾经也是混沌者,那一晚……”
那一晚的事多少还是让迟大小姐有几分尴尬,她不自觉地别过身去,躲开惊云端的目光,“那一晚,你清醒过来了。”
从既定的命运线上。
“不算是。”这一刻,惊云端对呆瓜大小姐是有几分欣赏的,“但你猜的也没错。”
最开始的“她 ”是原主,不是她。
没有意识觉醒,只是从内到外都换了个人。
但听到大小姐说,要是她还是“原主”,协议就不会存在,惊云端心里升腾起几分隐秘的欢喜。
欢喜过后,她又觉得幼稚。
本体如她,比克隆体优秀更讨人喜欢不是很正常的么,这份高兴从何而来呢。
惊云端有些迷茫,是因为……
大小姐的选择里,只有她一个选项吗?
为什么?
“你知道的好像比我多。”迟听雨戳了戳惊云端,“不交换一下情报吗?”
好歹……
她们现在也是这混沌一般的世界里,唯二两个知晓彼此“清醒”的人。
惊云端倒是不介意跟大小姐交换一下更多的情报,但很不巧,谈话的功夫,她们已经进入了兵魂领域。
饮血草草如其名,饮血而生,通体血色,微风一拂,大片大片的饮血草便随风荡起,好似长势茂密的芦苇地。
二人才一靠近,视野界面里就出现了“一只手”的图标,点击这只手就可以操控人物进行采摘饮血草。
但饮血草中央有无数团赤色之云来回飘荡。
“我去把仇恨拉起来。”迟听雨血条厚,她先惊云端一步走了出去,“拉过来之后,你想练手,可以试试,我会看着你的血条。”
死亡debuff迟听雨拉不回惊云端的血条就算了,对战模式她要还拉不回来,她这个第一长生的名头可以不要了。
惊云端也自知自己不适合拉仇恨,当即点了头:“你小心。”
本以为迟大小姐会和前排坦克一样近身勾引那些怪,结果人家在江边找了块平摊的巨石,盘膝坐下了。
一直被她背在背后的琴眨眼功夫出现在了她膝盖上。
古褐色的琴面,琴身边际处绘制了夔龙纹。
夔是一种传说中的异兽,《山海经》中说它是牛身无角,《说文解字》中则形容它龙形一足,而夔龙纹大多选用了后者,好似爬虫,形态卷曲而繁复。
传闻黄帝打蚩尤的时候,玄女用夔牛皮制成了大鼓,敲响之时,五百里内都可听见雷霆一般的鼓声。
琴声起,琴音好似落入一块石子儿泛起层层涟漪的湖面,声纹阵阵传了出去。
琴音并不激昂,反倒像是和风细雨,闲适中带着些许抚慰的意味。
惊云端也是这时才注意到,大小姐是自己手弹曲。
征服用琴作为武器的玩家,若是虚拟键盘操控,是弹奏不出这种富有灵魂的曲调的,那些音乐只会像流水线工厂出来的一般,了无生机。
阳春曲也不会有万物回春的热闹模样。
死气沉沉的将军祠副本骤然间好似多了一份亮眼的春色。
十个兵魂被迟听雨顺利拉了出来。
对着迟听雨就要攻击,琴音一圈一圈,似在她身边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保护罩,兵魂的攻击落在绵柔的琴音上时,就像寒霜遇春,无声无息就被消融。
惊云端见状,几个健步上去,对着那些赤云挥舞,赤云兵魂原以为找寻到了新的目标,结果下一秒,仇恨值又被琴声稳稳拉走,顾不上对惊云端攻击。
这无疑给了惊云端一个极其安全又可靠的输出环境,她邦邦几圈,几乎没用什么技巧就直接把人送走了,送走之后,心里咯噔一下。
糟糕啊,她“惊云端”是怎么会有真伤拳头的。
果不其然,迟大小姐很适时地来了句灵魂陈述:“你的伤害很高。”
完全不是25级玩家应该有的正常数值。
惊云端心思流转,开始【胡说八道文学】:“啊是吗,可能这就是所谓的大力出奇迹吧,我当时看你被围,心太痛了!”
“为你奋不顾身,激发了无限潜能!”
迟听雨:……
话是好听的话,如果用正常语气说出来,怕是能分分钟甜到她心坎儿。
偏偏说话的人不是什么好人。
惊云端看着大小姐摆出一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说话jpg】,表情一转,又作平时最能撩动心弦的深情模样:“大小姐,你不相信我吗?”
“我对你的心比天高比海深,此情直到山无棱天地合都不敢……”
迟大小姐淡定收琴,好整以暇地等着下文,见惊云端卡壳,她默默接话:“真的吗,端端什么时候对我有了这种感情,我竟然不知道?”
惊云端一派正经,语气诚恳:“大小姐,你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我不允许你不自信!”
“那好巧。”迟听雨站起了身子,点了一键收取,把地上左右的战利品都收了起来之后,站在石台上。
借着石台的高度,她终于能和惊云端视线对等,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又带着几分认真,“我也对你有这种感情,所以,我们是双向奔赴了吗?”
在惊云端看不见的角落里,迟大小姐的手死死攥着一侧的裙边。
过去的人生里,她没有这样紧张的时刻。
想来也是可笑,生出喜欢这种情绪,她竟会把责任推到MU-1。
还为此换了一台睡眠舱,真是……
惊云端直觉哪里不太对。
迟听雨却不给惊云端琢磨明白的时间,继续开口:“既然你我都有心,等你二十岁生日,去领证吗?”
“我记得还有十天就是你的生日。”
她本不急,但曲家人的出现让迟听雨陡然生出一种迫切之感。
惊云端这样的人,仿佛天生就散发着吸引人目光的明亮星光,片刻蒙尘终究掩盖不了她的炽热光辉。
作为算尽一切的资本家,纵然惊云端一时半会儿对她无意,迟听雨也要用尽手段,把人圈禁在自己身边。
协议总会到期,结婚证不会。
她要先用婚姻的名义,圈住这只难驯的孤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