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上,根据谁主张谁举证的原则,如果被告一方认为原告一方故意隐瞒重大的信息,或者是披露虚假信息,使得被告人在经济上蒙受了重大损失,那就必须要拿出实证来证明自己的观点。
“这个嘛……”吴鑫元沉吟片刻,说道,“如你所说,如果在这场拍卖中,委托人也就是你方当事人能够如实的向嘉德拍卖行说出这幅山路松声图的瑕疵,来历,出处等一系列的真实信息,我方又怎么会买到这么一幅赝品呢?”
说实话,开庭之前,吴鑫元和郭宝贤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复盘了当初郭宝贤与嘉德拍卖行的一切细节,想要找出对方隐瞒这幅山路松声图真实信息的细节或者说是证据。
但可惜的是,无论是委托人尚海鹏还是拍卖人嘉德拍卖行,所做的一切都符合拍卖法中的免责流程。
这个结果让吴鑫元微微有些失望,不过既然官司都已经接下了,那就必须要打的。
虽然己方手中没有实质证据来指责对方,但这并不代表在法庭上就不能让为此对方承担一些责任。
反正民事案子跟刑事案件并不一样,台上的法官多是用分摊责任的方法来断案。
“有没有一种可能。”林河轻笑一声,“在拍卖之前,又或者是在你方提出质疑之前,我方当事人尚海鹏也并不能确认这幅画如你所说是赝品。”
“还有就是,你方所说这幅山路松声图是赝品,这只不过是你一家之言,而我方坚持这幅山路松声图是唐寅的真迹,这又该当如何?”
林河的意思很简单,你说我方拿出的拍品山路松声图是赝品,我方说是真迹,你让法官听信谁的?
毕竟古玩字画这种东西,很多时候赝品都能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到底是真是假,除了当初的作者复活之外,谁又能说的清楚?
你说你找过大师来鉴定过,确认这幅山路松声图是假货,我还说你找的是野鸡大师呢,睁眼说瞎话,把真迹说成赝品呢。
“法官同志,我想此刻我们在法庭上讨论这幅山路松声图到底是真是假,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林河冲着台上的法官说道,“如果是真的,被告人郭宝贤就必须为自己的竞拍行为所支付余下的款项。”
“当然,如果是假的,只要我方和嘉德拍卖行能够证明自己当时已经尽到披露所掌握信息的义务,那被告人郭宝贤依旧要为自己的竞拍行为所买单。”
“所以说,咱们大家还是将精力放回到双方披露信息的行为上来,不知道三位法官是否同意问的观点?”
闻言,齐高安等人暗自点头,事到如今,影响法庭审判的关键点已经不在这幅拍卖标的的真假了,就算它是假的,只要原告尚海鹏和被告嘉德拍卖行证明自己已经尽到了披露义务,就达成了拍卖法中的免责条件。
林河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还是先看看我方以及嘉德拍卖行是否在拍卖之前,是否已经按照法定情形完成了瑕疵免责条款声明。”
“首先第一点,就是免责条件中的语义是否明确了,在嘉德拍卖行拍卖山路松声图的现场,拍卖行一方已经声明由于画作年代久远,保存的并不是那么完好,画作之上有些许的虫蛀痕迹。”
“这点有拍卖现场的视频为证,请书记员同志将拍卖现场的视频投放在大屏幕上。”
林河说着,将手中的U盘交给现场的书记员。
很快,拍卖现场的视频在大屏幕上显现出来,只见身材高挑的礼仪小姐手中举着一个托盘,而一旁的主持人正声情并茂的介绍着一旁的山路松声图的来历,以及珍稀程度和瑕疵点。
介绍视频长达三分钟左右,可以说主持人已经全方位的介绍了山路松声图的保存状况,以及拍卖行的专业观点。
“法官同志,在这段视频中,无论是介绍方式,还是拍卖人的先期义务,又或者是瑕疵审查义务嘉德拍卖行还有尚海鹏先生的做法都符合法定的瑕疵免责条款。”
“因此我认为,被告人郭宝贤以拍卖标的是赝品为由,拒绝支付余下的款项,这个抗辩理由并不能被法庭采纳。”
“我方在这里重申自己的诉求,请求被告人郭宝贤以及嘉德拍卖行立即支付余下的拍卖余款,以及在这期间违约所产生的利息。”
林河这活干的可谓是极度漂亮了,不但把属于自己原告代理律所的话给说了,甚至还替台上的法官梳理了判案流程,那就是审查原告以及嘉德拍卖行的行为是否属于法定瑕疵免责行为。
现在法官只需要按照林河的思路,就可以断案了。
这让得台上的齐高安不禁多看了林河两眼,好小子,连我的活儿都干了,你几个意思啊,抢饭碗是不?
咚!
“请问被告人郭宝贤,是否还有其他抗辩理由需要陈述?”齐高安目光落在被告席上问道。
闻言,郭宝贤和吴鑫元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一丝无奈。
很明显,经过原告律师的一通说辞,己方刚才的观点已经很难被台上的法官采纳了。
这时候,任谁都能看出来,现在的被告人郭宝贤一方处于绝对的劣势。
反观本案的另一方被告人,嘉德拍卖行的人却是在暗中抱着膀子,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也是,无论这场官司谁输谁赢,跟他们嘉德拍卖行的关系都不大。
原告赢了,被告人郭宝贤把拍卖尾款支付给嘉德拍卖行,再由嘉德拍卖行支付给原告就行了。
原告输了,被告人郭宝贤不用支付拍卖尾款,那原告就没有理由追着自己要拍卖所得了。
被告律师吴鑫元叹息一声,“法官同志,对于原告一方免责条款这一说辞,我方当事人郭宝贤先生并未注意,因此,此次拍卖赝品的责任并不应该全由我方来承担。”
吴鑫元这话已经表示被告人在变相的认输了,他们现在已经不再奢望能赢下这场官司,只希望法庭判给自己的责任少一些,最起码不用自己负全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