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我开始直视糟老头。
很显然,他的话令我也大为惊讶。
事情发展真是出人预料啊,这怎么可能?
你他么在说童话故事,水晶鞋和南瓜车呵!
最初我怀疑,老太太用的,是傀儡或者阴魂木偶类法门。
这是阴教法门,比较生僻另类的那种,不仅偏左还冷门邪异。
此法术炼制极邪乎,常常会敕勒生魂,杀无辜极其残忍。
因此,会被正教严令禁止,一旦发现则灭除杜止。
通该术者,往往冷酷而孤僻,性格怪异。
平时不与常人接触、可谓生人勿近。
可老头却清楚描述,两个老妇神色正常还善良啊。
因为阴教邪师,绝对不会留人住宿,怕被人看穿端倪。
这种邪术一旦让人觉察,传到正教耳中,后果可想而知。
随之我意识,这种阴教傀儡邪术,跟老头所描述的有本质区别。
因为,拖车的两头白牛,最终化为两只白色的耗子、白老鼠啊!
如果阴教邪法,应该用木牛饰艳漆,或者干脆抹人血贴符之类。
这玩意有结界,其中会禁锢生魂,形状会因为施术剧烈增长。
但这是种假象,往往挟带着浓烈的邪障,让人畏惧心悸。
这种邪法施展,都是召鬼驱魔,生人撞见会气运大衰。
最终不是生病就是暴毙。
反正比见鬼都凶,正神退避的邪法。
而让老鼠变成牛,倒是跟湘西另外一种邪法类似,我之前就遇到过。
想到这儿心中一凛,蓦然想起在桃子洞和三十峒的奇遇来。
当然,这门邪术就是“化畜”。
化畜很邪,可是据传还有更高阶的法门,就是“畜化”。
所谓“畜化”,就是让动物幻化,最高级的是畜化为人。
其他比如狗化羊、猪化驴之类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这种变化不是障眼是真异变,对法力要求极高。
并且,动物变化间的形状,不能有太大区别。
毕竟狗化马,是承受不住人类长时驱骑的。
否则法门败露,邪威反扑、法主会受反噬。
因此,老太太让白鼠化成白牛,就显得极变态了。
总之,能让白鼠化牛拉车,说实话我做不到、这根本不可能!
估计这一点老头也琢磨过,所以才会如此惊骇,感觉太奇异了。
正惊愕,就听老头又惊道:“没错,之前拖车两头白牛,竟然变成了耗子!而那个曾经将十余个士兵,拖到这儿的牛车车厢,也变成了两个小小玩具般的车厢……奇怪不奇怪?丁桑、你说奇怪不奇怪!当时我惊呆了,真是莫名其妙的事情啊!”
别说你,就算老子是湖南雪峰山下本地人,也有点懵了。
孃孃虽然跟我提过不少法门,也提过“畜化”术。
但这种耗子化牛的法术,还真没听她说过!
我就这样看着老头,不免一时语结,说不出话来。
老头愕然瞪着我,又说:“随后,老太太蹲了下来,打开鸟笼。就见那两只大耗子,这时乖乖钻进鸟笼,挤在一起一动不动了。她再提起小车厢,慢慢的回了厢房。”
老头说到这儿停了一下,突然又说:“他们忙完,便都回了屋。本来,我刚刚松了口气,准备悄悄摸回屋的。没想那个进了正房的年长男人,突然‘吱呀’一声又打开门,敲了敲他母亲所住那屋的门,低声说道:‘段妈,侧厢是住了有人嘛,谁呢?’“
老头说着解释:“三更半夜到处都挺静,他们声音虽小,但我却听得清清楚楚。而那个老太太段妈,显然是这个年长男人的贴身仆佣。跟他母亲同居一室,应该是方便服侍老主母吧。听到男人询问,段妈于是又打开了门,恭恭敬敬应道:‘少爷,这是几个收山货的商人。老太太看他们挺不容易,便留他们住下,估计明天就会走吧。“
老头说着停了一下,才继续道:“只是,那个男人听了浮起狐疑,说道:‘收山货的商人?前几年宝庆府的山货商人老吴,因为价格原因,跟三十峒段家发生冲突,双方闹得挺大,只差不动家伙翻脸。打此之后,不是好久都没来收山货了嘛,这会是谁?’”
说到这儿,老头浮起紧张来:“听到这里,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妙……果然,就听段妈这时又说:‘这伙人面生得紧,而且年纪都不大。口音倒听不出来哪里人,反正不是宝庆府的。只不过现在那么乱,老太太看他们不容易,所以留他们住了一宿,没事吧?’”
老头说着沉默了一会,才又说:“听他们这么说,当时我心里‘咯登’一下,明白这个年长的汉子,应该是感觉出什么不对了。这家伙一看就是人精,警惕性可比俩老太高多了……这不正在担心,就听他果然压低嗓子,哼道:‘这一代除宝庆府老吴家,谁都躲不过三十峒段家的勒索和敲竹杠,普通人来这收山货……估计血本无归、不送命都算好了。尤其是近来段名堂风头正劲,连老吴都得避着点,已经几年没过来了。谁敢在这时节,来收山货?‘“
听到老头这么说,我明白他们的来路,估计得穿梆。
果然,就听老头轻轻叹息了一声,才又说:“那个段妈听到她少爷这么说,一时语结、良久都没有吭声。正安静,就听她少爷这时压低声又嘱咐道:‘没事的段妈,你先去歇息吧。明天多煮点粥,吃早饭的时候,我来摸摸他们的底,看看他们是什么来路。’“
老头说到这儿又停了下来,仿佛在回忆当时的情形。
隔了一会,他才又说:“那个中年人嘱咐完了,仿佛准备回屋,突然又停了下来说:‘段妈,你还是先别歇息……先去将今天那帮畜生的东西,扔井里去,免得露出什么破绽。’”
老头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这才继续道:“当时我怕被他们听出动静,一直躲在茅房不敢乱动……就听那个中年人回了屋,显然是歇息了。而那个段妈却披上衣服,打开门去了厢房……随之,就听到她将麻袋提到屋后,那里有一口水井。我们白天曾经去那眼井边打过水的,因此知道那井的所在。那口井的井沿用石栏护着,一看就年代久远了。我听得段妈将麻袋提过去之后,将里面的枪支一只只都投入井中……枪支扔下去良久,才传出物体落水的声音。回音悠长,也不知道井有多深,只怕还连通着暗河,深不见底的那种……”
老头说着又停了下来,紧张的沉吟了良久。
很显然,回想当初的惊险,他至今仍然心有余悸。
果然,良久后才听他慢慢的低语:“很久之后,我一直等到段妈将东西扔完,屋子安全安静下来……我估摸着他们都睡着了,这才悄悄的从茅房摸出,沿原路返回……”
老头停了一下,这才叹息道:“我小心翼翼摸回房间,哪里还睡得着觉?看到自己的队友们都在沉睡,又急却毫无办法。因为,我根本就不敢叫醒他们说出真相……那个中年人太警觉了,我相信他肯定懂‘天听’一类的法门。一旦这样,我们再小的声音,他也能洞悉。”
老头说到这儿凝望着我,眼睛中充满了迷茫和无助。
就像想从我这询问该怎么办,让我也焦虑起来。
没错,当你意识巨大危险却无能为力时,谁都会焦虑。
我们默默对视,老头突然苦笑着摊开手,说道:“那一夜我就这样如热锅上的蚂蚁,而且不敢辗转,僵卧在床上一直熬着……本来,我是想等天亮了,找机会带大伙趁早离开的,毕竟这一家人太诡秘了,相信我们就算有短枪,也对付不了他们……但是,做梦都没想到,我就这样趴在床上,听得鸡叫一遍又一遍,明明撑到天快亮时、竟睡着了!“
我愕然看着老头,简直不敢相信,这货会有这种神操作!
很显然,老头也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如此荒唐吧。
他尴尬而绝望的呢喃道:“没错……我就这样沉沉睡去……后来想,也许是当时太年青,无法抗拒强烈的困倦……又或者,我是受了什么邪术,这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老头的解释很苍白,他自己也感觉蒙混不过去、便住嘴了。
我相信,他当时肯定是无意间睡着了,跟邪术毫无关系。
在当时的情况之下,如果对方意识到了他的异常。
肯定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来对付,怎么会让他安睡?
其实他就是不小心睡了……毕竟,困倦是无法抗拒的。
就算他一直抱着警惕,准备带着小伙伴离开险境。
但环境和身体的切合,有时睡眠根本无法抵御。
或许,这就是多年来,他对此事耿耿于怀的原因。
毕竟只有他明白,这一觉睡下来,最终导什么后果。
他就沮丧的望着我,眼睛中浮起尴尬和懊恼的神色。
我突然有点同情这个老家伙,这货真够衰的。
这种情况竟然睡着了,想必坑死了全部队友吧。
换成谁变成最后唯一的幸存者,都会生不如死。
正沉吟,突然发现老头、又浮起惊骇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