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在看清屋内四张脸的一瞬间,江成路毫不犹豫的抽刀就砍。
做过捕头,当过商队护卫,现在是个刀客的他一眼就认出这四张脸绝对不属于活人。
可明明是死人的脸,眼眶里的眸子分明在动,不跑还等什么?
身前的死人主动避开了的刀锋,让开了位置,江成路心中一喜,合身撞向自己翻进来的那扇窗户。
木框碎裂,江成路一个翻身就地站起,撒腿就要跑,胸口就仿佛被铁锤敲了一记,整个人倒飞出去。
前抚宁卫百户,现在是李锦的僵尸部曲,四品铁僵刘庆山踹出的这一脚并未用上全力。
江成路依旧感觉五脏翻涌,忍不住干呕了起来。
再抬眼观瞧,顿时如坠冰窟般战栗起来。
月色下,密密麻麻围了几十个脸色青灰的死人,甚至还有因为挤不过来在外围骚动起来的。
僵尸?几十个僵尸!?
可传说中的僵尸不是行为呆滞,灵智欠缺么?
听着外围僵尸的动静,
“让一让,俺老刘看看是什么人”
“别挤了,入你娘的。”
“别吵吵了,尼玛的,活着时候是个闷葫芦,死了反倒爱看热闹?”
一阵阵的争吵声传来。
眼前这些僵尸看起来哪有呆傻蠢笨的模样?
分明和活人无异。
江成路想到一种可能,又觉得过于荒诞,传说僵尸这种阴物,只有到了三品飞僵的境界,才能重修完整灵智,和活人无异。
总不能,总不能,这几十个僵尸都是飞僵吧?
六十多个三品飞僵,便是强攻大明京城,也不是没可能。
他哪里晓得这批僵尸乃是天女魃的精血亲自炼化,天生灵智完整,与品级无关。
刘庆山抱着胳膊看着瘫坐在地的江成路脸上表情一阵扭曲,也没有心思猜测这个明显不怀好意闯进宫家庄是想做什么,只是冷冷开口。
“你是何人?”
李锦把这僵尸部曲藏在宫家庄,自然有相应的安排。
先是发了公告说是宫家庄有恶鬼作乱,全庄惨死。又明里暗里的暗示作乱恶鬼还没彻底消灭,警告了附近村民不要随便进山。
如此一番操作,附近的平头老百姓自然是不敢再随便靠近宫家庄这个晦气的地方。
若有冒险靠近的武者,随便派两个兄弟假扮恶鬼把人打跑就行。
僵尸嘛,本来和恶鬼差别就不大。
这批僵尸部曲里最次也是六品的白僵,五品游尸占了一大半。
不惧受伤加上灵智完整,同等级的武者根本不是对手。
更不用说还有一个防御力能跟三品镜武者不相上下的铁尸刘庆山。
所以一直以来宫家庄都是风平浪静,没想到今晚却闯进来这么一位。
江成路听见刘庆山问话,捏紧了的心放松了一半,能问话,那就是没有打算马上吸食自己精血的打算。
忙不迭的把自己姓名来历,去永平府参加长生侯千金的比武招亲等等全盘脱出,甚至来打算来宫家庄偷点银子的打算也没有隐瞒。
刘庆山听完江成路竹筒倒豆子一般的交待,无法做出表情的死人脸对着江成路半晌无话。在江成路额头逐渐冒出冷汗的时候,终于缓缓开口。
“林二狗。”
人群中一个干瘦僵尸走上前来,默默站到刘庆山一侧。
“你们队的人看好他,若是想跑,便杀了。嗯,让他把撞破的窗户修好。”
“啊???”,江成路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这个明显是这群僵尸头领的家伙,丢下一句把窗户修好就走了?
怎么处理江成路,刘庆山自然要请示一下李锦,他打算亲自去一趟永平府。
宫家庄这边一出闹剧上演的同时,永平府西南的栾县县城内,来自梁城双剑门的赵文成在客栈里已经喝的双眼朦胧了。
同样是得到了消息赶往永平府参加长生侯招亲的赵文成,家境要比江城路好上许多。
赵家在梁成算是小有资产的布绢商贾。
给赵文成取名叫文成但偏偏不是读书的料,赵文成是最小儿子,不用操持家业,便把儿子送进了本地小有名气的门派双剑门学武。
双剑门的门主四十岁才迈入四品,算不上什么江湖大佬,赵文成天资一般,如今二十八岁也不过六品巅峰而已。
但赵文成自认自己在长生侯招亲这件事上有着巨大优势。
那就是他长的好看。
至少在梁城,凭着一张算是俊秀的脸,在各种中老年妇女当中得了一个“白面少侠”的名号。虽然二十八了还被人称作“少侠”,让他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各种大姐姐小阿姨的热情怀抱,让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听闻长生侯要在永平府为千金招亲纳婿,赵文成立刻便觉得自己就该是萧家未来的女婿,便义不容辞的告别了梁城的姐姐们,孤身奔赴永平城。
路经栾县,还有一天的路程,便投店住在这家喜来客栈内。
没想到在客栈内遇到了同样前去永平府参加招亲的陆槐车,此时二人正在房间内同桌共饮。
不是赵文成出门在外不懂小心,只因这陆槐车少年时曾经在双剑门拜师学艺。
只是后来家中落难,无钱供养陆槐车学武,便离开了双剑门,二人算是有着一段同门情谊。
没想到在这里遇上,赵文成便想着亲近一番。
而陆槐车刚满二十,武功稀松又长相木讷,只看一身粗布衣裳就知道这几年过的也不甚如意。
在赵文成心里,根本没把陆槐车当做比武招亲中的对手,反倒是一个可以同行的伙伴。
到了永平府,多花些银子,未尝不可以把这个曾经的小师弟当做一个可以使唤的吓人。
赵文成一问,果然陆槐车是奔着那过了长生侯护卫第一关就可以拿到的十两银子而去,于是心中大定,便拍着陆槐车的肩膀言辞恳切的说道,
“陆师弟,你且放心,便是过不了护卫那一关,师兄给你出十两银子。”
陆槐车满脸羞愧且感激,举杯敬酒,说道:“当年在门里与赵师兄只是见过几面,不曾亲近,槐车实在受之有愧。”
赵文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陆师弟,你我二人同出一门,出门在外互相照拂乃是理所应当,莫要客气。”
“听闻赵师兄家中乃是家中幼子?”
赵文成不知道陆槐车为何要说这个,只是随口答道,“没错,家里还有两个哥哥一个姐姐,陆师弟兄弟几人?”
陆槐车没有回答赵文成,只是喃喃道,“两个哥哥,一个姐姐。”
又问道,“赵师兄家中父母和兄弟姐妹的名讳都是?”
喝的晕乎乎的赵文成下意识觉得这陆师弟的问题有些不对,但对上陆槐车的目光,那双原本木讷无光的双眸里闪过一道荧光,便觉得好像也没什么要隐瞒的。
“家父赵毅,母亲刘喜梅,大哥赵文德,二哥赵文合,三姐赵文秀。”
陆槐车一边重复着赵文成说出的一串名字,一边拉过赵文成的手,
“多谢师兄。”
赵文成下意识的要挣脱陆槐车的手,却发现根本拽不动,朦胧的双眼看着陆槐车发现此时的陆师弟样子好像有些熟悉。
陆槐车一身粗布的衣裳不知何时变成了香云纱的锦衣,宽下巴的方脸变成了瓜子脸,粗糙的皮肤变的光滑细腻,一双木讷的双眼变的灵动机敏。
嗯?这张脸在哪见过?
这是梁城的赵文成啊。
不对,对面这个是赵文成,那我是谁?
我叫什么?
等陆槐车松开了赵文成的手,屋中已经有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赵文成。
一个眼神阴鸷,一个双目涣散。
忽然,左边的赵文成双指插入右边赵文成的双眼,口中低声念咒。
双眼被插的赵文成浑身颤抖,却不能呼救,口鼻中逐渐冒出黑气。
黑气越来越多,赵文成的身体逐渐干瘪,直至如泄气的皮球般只剩下薄薄一身皮囊。
已经变成赵文成的陆槐车,把赵文成的人皮从衣服中拿出,抖一抖卷成卷,装进随身的包袱中。
“多谢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