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半个时辰之前。
秋兰是刘府夫人身边的丫鬟,本是河洛农户家中的小女儿。一家五口人日子虽然清贫,但还活的下去。无奈八年前遇到大旱荒年,全家逃难去往京城,哪知京城接收不了那么多流民,便辗转来到永平府。
刘家一位管事的老人,看到这小 姑娘长的伶俐乖巧,便出手将她买入府中当作下人。
秋兰不怨恨父母将她卖作奴仆,反而觉得进了大户人家当个丫鬟也没什么不好,至少有饭吃,有屋住。更何况刘家世代读书,老爷夫人就算不是什么大善人,也比那些乡下的恶地主要和善许多。
所以秋兰其实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只是偶尔会想起家人,不知道有没有度过当年的难关,如果还活着,不知道流落到哪里了?
在刘家,丫鬟们都住在西进的侧院里,每个下人的房间都住着六七个丫鬟。秋兰是夫人跟前的人,所以待遇稍微好些,一间房里四个人,都是夫人身前的人。
不知为何,今夜躺在铺上,秋兰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心慌,再听其他三个姐妹,早就沉沉入睡,那胖胖的秋香姐,还起了些许鼾声。
院中忽然传来嗤嗤拉拉的脚步声,那声音听着仿佛就是一个人腿脚不便无法正常的抬脚,鞋底在地面摩擦出来的响动。
秋兰纳闷,这么晚了,会是谁在院中呢?
莫非是院中的李老嬷嬷?
可李嬷嬷平日里习惯早睡早起,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在院中徘徊?
那脚步声由远及近,逐渐靠近秋兰等人的房间,她忽然觉得那脚步声怎么听起来像是两只脚一起拖着在地上滑行,没有前后迈步的节奏差异。
秋兰的脑子里突然想起前些日子莫名其妙病死的红竹!
难不成?她也知道七日还魂的传说,算算日子,也差不多七天了。
秋兰赶紧把自己缩进被子里,一动不动。躲在被子里,她凝神去听外面的动静,又觉得那脚步声好像没了。
本就是夏日,在被子里捂的时间久了,汗水已经开始冒出来,逐渐浸湿了她的额头。
实在耐不住的秋兰轻轻的掀开被子一角,想让新鲜的空气流动进来,清冷皎洁的月光从窗子照进来,撒到她的床前。
秋兰惊恐的瞪大了双眼,从被子掀开的缝隙里看到,好几个隐隐约约的身影正站在她的床头。那几个身影看不清五官,却各个带着笑容,对着床上的她,指指点点。
次日。
清晨。
李锦从自己花了二百两买来的大宅中醒来。
锦衣卫所六十多口人,分成两批,用了四天时间把宅院全部清理干净,顺带着连马厩都修缮好了。
一分工钱没花,还收了几十两乔迁的喜钱。
当官好啊。
刚坐起身来,李锦就没忍住,扑哧一声乐了出来。
地板上的大红睁着大眼生无可恋的看着他,怀中躺着还在梦乡的小玄猫。只是小玄猫梦中还在吃奶,小小的嘴巴里含着大红的奈奈,正在努力的嘬。。。
“嗷呜~”,大红是灵兽,公的。
帅气的锦衣卫不走寻常路,穿戴好衣服的李锦直接从二楼潇洒的一跃而下。
来到后院,勤奋修道的琳琅已经在池塘边打坐吐纳。
李飞白一身白衣站在假山顶上面朝阳光一脸的陶醉,那模样跟要白日飞升了似的。
“她干嘛呢?”李锦戳了戳琳琅,好奇的问。
琳琅眨眨眼睛,“哦,飞白说她阴气重,要多晒晒太阳。”
可不?棺材里睡了一千年,身上没长出蘑菇来算她的棺材密封做的好。
李锦在琳琅身边蹲下去,伸手抄了一把已经清澈的池水,“池子里的那玩意跑了?”
“昨夜走的。”琳琅回道,“其实水虎这东西性情比较温和,一般不会侵入到百姓家中。也是这宅子荒废许久,他才会躲藏到此处。”
北魏郦道元《水经注·沔水》曾经记载,水中有物,如三四岁小儿,鳞甲如鲤,射之不可入。七八月中,好在碛上自曝。膝头似虎,掌爪常没水中,出膝头。小儿不知,欲取弄戏,便杀人。或曰,人有生得者,摘其皋厌,可小小使之。
忽然听到少年宋骆新在前边的中庭呼唤自己,李锦起身来到中庭,只见二层小楼下宋骆新正领着宋明明在院中站着。
“什么事?”
“李爷,您让我找人盯着刘府的动静,今早有暗桩来报。”宋明明这几日跟着陆九台学的也不叫百户大人了,“昨夜刘家府上死了一个叫秋兰的小丫鬟。”
“哦?”,李锦想起自己一行人刚进永平府城时,就在早餐铺上听见衙役们讨论,说是刘家府里死了个丫鬟,而且死状有蹊跷,这就是第二个了!
跟刘家有矛盾是一回事,但是若真有邪祟潜伏在府城中,李锦也不可能不管。更何况,自己跟刘家人其实并没有私仇。
既然死了人,衙门必然派人去查看,李锦果断做了决定,“去通知衙门,就说这案子锦衣卫要跟着一起参与。我这就去刘府,让衙役们等着我一起入府。”
锦衣卫有侦缉之权,驻地的锦衣卫百户要参与查案,地方官没有权力拒绝,否则一个图谋不轨的帽子扣上去,高知府就算背后有人也吃不消。
宋明明领命就要出门,又被李锦叫住,“去马厩找匹马,骑马去。”
马蹄声刚出门,身后就传来陆九台瓮声瓮气的嗓音,“李爷?有事儿?”
叫上琳琅一起先找个地方填肚子,刚出门就瞥见斜对面一栋临街二层小楼门口挂了红绸。
“开业大吉?”
门口一个惹人瞩目的雄壮大汉,拱手就朝着李锦三人上前,“几位,酒楼今日开业,得空来捧个场吧。”
这大汉一张黑脸,满口白牙,满脸的胡须肆意张扬。身高接近两米,虎背熊腰,整个身形比人高马大的老陆还要粗壮一圈。
眼角下面还有道可怖的疤痕从左眼一直割到嘴角,配合着笑容,整张脸扭曲可怖。
李锦下意识的就想摸刀,“你他娘是哪来的土匪头子下岗再就业?”
“郎君说笑了,”黑脸大汉笑声如雷,“俺叫熊如岗,原先是个猎户而已,绝不是什么土匪。”
“你这个造型在门口迎客,是什么想法?”李锦看着本就不算热闹的小街,路过的行人纷纷低头在绕行。
陆九台好奇,“熊老哥,你脸上这疤?”
“嗨,年轻时俺在贺兰山里混,一只猛虎想偷袭俺,被它挠伤了面门。"
”那猛虎呢?“
”被俺老熊吃了。“
”吃了?“李锦眼角直跳。
熊如岗大笑,”郎君想哪去了,当然是剥皮抽骨,下锅煮了吃。“
”熊掌柜,店里煮了些银耳莲子羹,让三位邻里尝尝吧?“
顺着好听的声音看过去,一个明眸皓齿,长相颇有异域风情的年轻女子站在小楼门前,笑颜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