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炎被拉下去的时候,看了看还立在朝班之中的魏玄同、狄仁杰等人。
这些人非但未帮裴炎辩解求情,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他一眼。
裴炎微微一笑,耐久之朋,真知己也。
裴炎今日朝堂上与武则天争锋,是抱着必死之心的,但朝臣中也要有人选择聪明的方式留下来,魏玄同、狄仁杰便是这样的人。
首辅都被定为反臣了,群臣也没有谁敢领头再反对武则天的了,朝堂上瞬间安静了许多。
武则天吩咐道:“传我旨意,将李敬业一众反贼夺官褫爵,抄没其家。夺李敬业一族国姓,恢复徐姓,其祖徐懋功有此不肖子孙,追其教子无方之罪,即日起剥夺官爵,移出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列。”
说到此处,武则天似乎还不解气,继续说道:“徐懋功不配陪葬昭陵,命人长安府派人毁其陵墓,开棺曝尸。”
挖人祖坟,天理不容,毁墓侮骨,伤天害理。
武则天用这种出阁的做法对徐敬业进行侮辱。
解完气之后,武则天当然忘不了正事,那就是平息徐敬业之乱。
武则天现在面临一个大问题,那就是派谁扬州平叛?
这个人要绝对可靠才行,不然的话,再联合徐敬业一起谋反那可就不得了了。
武则天能绝对信得过的人,自然是她的武家侄子们。
只是...这些人的能力实在不敢恭维,不是一般的差。
行军打仗,这样的事可不敢让他们去,这一点武则天还是拎得清的。
至于能让武则天信得过的十六卫禁军的将领们,现在也忙的抽不开身。
北部突厥早有异动,程务挺、王方翼正在朔州备战阿史那骨笃禄,不敢轻易撤回。
西部吐蕃每逢大唐危难,必趁机劫掠,黑齿常之驻守河源的也不能擅动。
王杲等人也镇守着四大都督府...不敢轻易叫回。
否则内外夹攻,大唐危矣。
李氏亲王之中倒是有几个人可以使用,但是这些人的忠诚度如何,武则天一时也摸不清...
不过武则天已断定徐敬业手下无能人,只不过是几个宵小而已,不足为患,平叛只是时间问题。
领军之人只能从在京诸将中选择,武则天扫过诸将,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梁郡公、左卫将军李孝逸的身上。
李孝逸是唐太祖李虎曾孙,淮安王李神通的儿子 ,胶东王李道彦的弟弟,唐高祖李渊的堂侄,论起辈分,武则天还要叫其一声叔叔。
他的身份有些特殊,虽然是李唐宗室,但只能算是远支。
只是这些年来,李孝逸别说郡王了,连个国公的爵位都没有混到。
刚开始是以文学起家,曾担任给事中,又在蜀地担任益州长史多年,抵抗吐蕃入侵,也立过一些军功,但是军事能力并不突出,更非一流将才,甚至是二流都算不上。
李孝逸有李唐宗室身份,却又是边缘人物...但是这个身份却抵得上千军万马,以他为帅,等于向天下公示,李唐与武则天一心。
有领军打仗的资历,又没有什么太大的能力...只要派个能将暗中辅佐,只要战略得当,何愁不胜。
武则天下定主意,坚定的吩咐道:“晋左卫将军李孝逸为左玉钤卫大将军、扬州道行军大总管,李知士、马敬臣为副总管,殿中侍御史魏元忠监理军事,率领大军三十万赴扬州讨伐徐敬业。”
这里面最重要的一个任务并不是李孝逸,而是监理军事的魏元忠。
此人颇具军事才能,又深得武则天信任,以殿中侍御史的身份随行监理军事,既能辅佐李孝逸又能监视他,两全其美。
...
当徐敬业起兵造反的确切消息传到幽州,已经是当年十月份了。
北部边境的幽州,天气已经开始寒冷了。
对于习惯了后世有空调或是供暖的李旦而言,寒冷的天气让他有些不适应。
幽州都督府的议事厅内,李旦与骆宾王围炉而坐。
骆宾王正给炉中添加木炭,李旦则用手中的长木棍翻动着炉中的碳火,让火苗更旺一些。
骆宾王一边加着炭一边向李旦汇报着炸弹制作的进度,听闻已经生产了几批,且试验后效果也很好,李旦十分满意,赞许了几句。
“算算日子,李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的消息也该传到这里了。”李旦主动说道。
听闻李旦说李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骆宾王噗嗤一笑。
“哈哈哈…王爷说笑了吧!李敬业乃是开国功勋之后,又是世袭的英国公,地位显赫,最近听闻他被从眉州贬到了柳州,离着扬州十万八千里,怎会在扬州造反?”骆宾王根本不信,笑着分析道。
骆宾王的笑声未落,就看到陈子昂手持书信,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陈子昂一边喘着气一边急切的说道:“王爷,李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
“什么!这...”骆宾王登的一下站了起来,失声惊叫道。
连忙接过陈子昂手中的信件,仔细看了起来。
信件是朝廷发给各地的文书,将李敬业起兵造反的事情说的十分详细。
骆宾王看完后,然后不可思议的看向了李旦。
李旦则稳坐在炉火旁,没有丝毫的反应,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一样。
倒是骆宾王的表现,让陈子昂十分惊讶。连忙问道:“骆大人这是咋啦?”
骆宾王自幼便是神童,长大后更是才华横溢,虽然仕途不顺,但对于自己的能力还是颇为自负的,要不然也写不出那句独负洛阳才的诗句。
但是骆宾王依然被李旦深深折服了。
“王爷真乃神人也...你是怎么做到料事如神的?”骆宾王结结巴巴的问道。
“天机不可泄露也...”李旦微微一笑。
“什么天机不可泄露?”陈子昂听得一头雾水。
骆宾王这才将李旦提前猜到李敬业在扬州起兵造反一事说了出来。
饶是陈子昂跟了李旦许久,也见识过李旦的能耐,但依然被惊着了。
“好险啊!幸亏当初追随王爷来了幽州,不然的话我也是李敬业手下的一员了。”骆宾王忽然感慨道。
“此话怎讲?”陈子昂不解的问道。
“我与薛仲璋有些交情,他曾写信给我,邀我一起去扬州,现在想来,是邀我一同造反...”骆宾王想到这里,心有余悸。
李旦看着惊魂未定的骆宾王,微微一笑,但是没有道破,是自己看中了骆宾王的才华,才有心解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