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突然出现的信息,将我从休眠中唤醒。
“驱逐者DR-F1209常规性启动……”
“CPU运转……正常”
“通讯系统……正常”
“视听觉传感系统……正常”
“新肢体连接成功……协调性100%”
…………
“故障修复成功,启动完成。”
电流激活了我的中控系统,我逐项得到了身体各个部件的控制权限,身上连接着的管线陆续从我身上脱开并缩回了环形维修平台,平台缓缓转动,载着我从水平位置转向垂直状态。
大约几分钟前,我和老人正在他的梦境中交谈,他却突然告知我即将被启动,随即他中断了梦境,把我送回休眠状态。
我慎重的将大脑中的信息检查了一番,确认所有梦境相关的信息都存储到了隐藏分区中,这才从平台上走了下来。
这里是灰岩基地,‘父亲’的主要基地之一,位于寂静平原边缘,也是我常年服役的地方。时间显示我已在维修仓中待了三天,在这期间,我经历了一次大修,不但上次任务失去的手和脚回来了,也替换了身上所有受损的零件。
我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自己现实中的躯体。
还好,‘父亲’没有放弃我。
“DR-F1209,命你立即前往任务大厅,即将发布紧急任务。”突然,‘父亲’的信号接了进来。
“知道了,‘父亲’。”我像往常一样回答道。
任务大厅里已经有不少的机器人正在待命。在等待‘父亲’发布任务时,我浏览了一下公共信息平台,对最近的战况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在我进行上个任务的同时,塔族就频繁的进行了一些兵力的调动。据情报显示,有更多的机器人开始聚集在我们的防线附近,在那附近已爆发了多股小型战斗。第一线的孤山基地、磐石基地、湾谷基地、包括我所在的灰岩基地都面临着直接威胁。看这个阵势,难道它们打算全面进攻?
约十分钟后,‘父亲’发布了这次的任务。
大约三小时前,塔族对位于我方寂静平原上的几座前哨站进行了突袭,并成功占领了其中的四座,而这次的任务就是夺回这些被占领的前哨站。我方将对被占领的哨站同时发动反击。
这是一次大型任务,需要多兵种协同作战。我被编组至第二战队,任务是夺回最靠近边界的C51前哨站。C51前哨站是个大型哨站,下辖八座防御塔,哨站与防御塔之间通过地下隧道连接,可以源源不断给哨塔输送能源和弹药,而哨站本体也有重兵守卫。我有些好奇,按常规来说,这样的哨站不会在小型战斗中轻易沦陷。
我们到装备区完成了武装后便出发了。这次我们将乘坐一艘中型运输舰前往,所以我没有装备外置飞行模块,战队的其他成员除了人形机器的唤火者和驱逐者以外还有一些陆地单位,有着四条腿擅长全地形攻击的嗜血者、拥有双光刃近战异常强悍的狂袭者和远程火力强大的中型坦克毁灭者。
运输舰在升空后不久,十几架剃刀鲸战机和夜魇战机组成的阵列从后方呼啸着飞来。它们均匀的分布在运输舰四周,加入了编组。至此,第二战队所有成员都已齐备。
在飞行的途中,‘父亲’在公频上共享了C51哨站最后传回的视频。
视频影像非常模糊,塔族的机器人是趁着夜色和沙暴发动的突袭,它们很会选择进攻时机,这样的天气使得我方的空中单位很难及时支援。它们从地面和空中同时展开了进攻,我方机器人毫无准备,外部防御塔迅速被攻陷,我方剩余的机器人开始退守哨站内部。
视频来源切换至哨站内某个机器人的视角,双方在哨站的地下大厅展开了激烈的对射。当时我方的机器人并不少,哨站内的弹药补给也很充足,它们集中火力守住出入口,在‘父亲’的指挥下并没有落于下风,可视频没能持续多久,就突然中断。
至此,‘父亲’就与C51哨站彻底失联,‘父亲’初步判定,是某种能屏蔽信号的单位突然介入造成的。
编队全速飞行,只用了一个小时,C51前哨站外围的防御塔已遥遥在望。运输舰降落在防御塔的外围,战机则拔升了高度,分散开,并隐藏到了云层中。
天色明亮,无风无沙,是个适合作战的天气。我们按照事先计划好的队形将防御塔挨个搜索了一番,几座防御塔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防御系统也早已下线,但能量和弹药都消耗不多。我们探索完整个哨塔的外部和所有八座防御塔没发现一个敌人。整个哨站静悄悄的,只是周围散布着一些机器人的残骸,敌我双方的都有。
嗜血者和毁灭者等大型单位分散在哨站周围警戒,我们小型单位开始探索哨站内部。
哨站的门是敞开的,按惯例,几只‘鬣犬’机器人先行进去探索,过了一会儿,它们通过公频发来了信息,确认内部状态为安全。于是,我们陆续进入其中,哨站共分为地上六层,地下二层,地上的层数主要设有各种武器炮塔,地下二层作为物资储备,以及通过各个防御塔的隧道。哨站一层并不大,除了几具机器人的残骸,并没有其他发现;我们分成两路,一路往哨塔的上层进行搜寻,一路前往哨站的地下部分。
我是下行的一员。在地下一层,机器人的残骸多了数倍,大部分都是我方的,这里也是视频中最后出现的地点,我们同样也没有遭遇敌人,物资也基本完好。
又是一个反常的现象,塔族耗费兵力占领了哨站,却既没有驻守,也没有炸毁,甚至没有掠夺里面的物资,它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父亲’命令我们仔细搜寻,包括敌我机器人残骸、物资、通道、系统设备,不放过任何细节。
果然,没过多久,有人在公频上跟‘父亲’汇报。
“‘父亲’,所有机器人后脑处的信息端口盖板,全都是打开的状态。”
这是怎么回事?我还未反应过来,‘父亲’就已说出了答案。
“原来它们的目的是掠夺情报。”
我查看了几具残骸,发现果然如此,但有几具支离破碎的残骸,引起了我的注意,这些肢体的切口极度平直整齐,这种切口非常独特,能造成这种切口的武器,我只能想到那个。这时,‘父亲’也通过我的眼睛辨认了出来。二维之刃。
另一把二维之刃出现了。
我仔细搜寻了一番,这样的残骸竟然多达二十几具,也就是说,这些机器人是被对方一个人斩杀的。又是一个黑色复仇者吗?
这时,在地下二层探索的‘鬣犬’忽然发出了警报,它们在二层地板下探测出几个可疑的孔洞,里面似乎有不明物体。
‘父亲’略一思索,立即下令,让我们全部撤出哨塔。
似乎是印证了‘父亲’的猜想,灾难先是发生在了C23哨站,C23哨站也是这次要夺回的哨站之一,此刻正在C23哨站搜索的第三战队一大半都变成了灰色,突然产生的爆炸炸毁了哨站,有百分之九十的队员都被埋在了哨塔内。
“第一、二、四战队所有成员快速撤出哨站,哨站下被埋藏了爆炸物!”‘父亲’在公频上急迫的下达了命令。
‘父亲’话音刚落,地下一层的机器人都往上层涌去,出口狭小,我们花费了一些时间才回到一层。这时,前往上层探索的机器人也回到了一层,一层空间本就不大,这时挤满了机器人。往外的通道更加狭窄,一次只能允许一人通过。
最靠前的一个体型小巧的掠夺者往外跑去,可刚跑出门没几步,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它头部碎裂,随即瘫倒在地。第二个机器人紧随其后,可仅仅比它多跑了两步,就又是一声脆响,同样头部被爆开,倒地身亡。第三个机器人急忙停在了门口,稍一迟疑,也遭到了同样的下场。
“第二战队注意,有狙击手。”‘父亲’说道。
驻守在外的大型单位,立即行动起来,进行地毯式的搜索。战机也回到了低空,围着哨站寻找目标。
第四个出门的驱逐者装备了一面反相位盾牌,它举着盾,将大半个身体缩在盾牌后面,小心翼翼的走出门,可一样走出没几步,仍是一声子弹撞击金属的脆响,它的一只腿已齐着膝盖被打断,它随即跪倒,又飞来一颗子弹击爆了它刚刚露出的头部。
哨塔周围全是平地,也没有巨石和掩体,大型单位和战机很快巡视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任何敌人。那么唯一能狙击到哨站大门位置的只有对面的三座防御塔了,但防御塔形状复杂,可藏匿的地方极多。
这时,‘鬣犬’再次发来了信息,它们已在地下二层找到了爆炸物。经过一番查探,爆炸物为定时型,无法被拆除和移动,触发条件不明,但这已不重要了,爆炸物已被触发,正处于倒计时中,预计距离爆炸时间还有2分26秒。随后它们将倒计时同步到了公频中。
时间不多了,在‘父亲’的命令下,几架夜魇战机发出了几枚导弹,彻底炸毁了面前的三座的防御塔。
在门口蓄势待发的机器人见状立刻一涌而出,向外跑去。我满以为这下可以安全撤离了。可令我不敢相信的事又发生了,它们仍没有跑出多远,就听到一连串的爆头声响起,短短几秒钟,冲出去的几名机器人已全部躺倒在地。
敌方狙击手到底躲在哪?附近已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的地方。
‘父亲’认真起来,它命令我们逐个走出去,从我们中弹的位置和角度,计算狙击弹道。此刻,找出这个神级狙击手才是‘父亲’最关心的事,而我们的存亡只是它为达到目的花费的代价而已。
在又倒下三个机器人后,‘父亲’终于确定子弹来自于离此七公里远的一座低矮的山丘?这难以置信,没人能从那么远的距离精准狙击。虽觉得不可思议,‘父亲’还是命令所有夜魇战机向那座土丘飞去。
倒计时还剩38秒。
时间一点点的临近,我位于队伍的末端,即便此刻危机解除,我恐怕也难以在倒计时结束之前逃出爆炸范围。危急之中,我突然想到了一个脱困的办法,哨站的地下二层有跟八座防御塔连接的隧道,如果幸运的话,我可以在爆炸之前顺着其中的一条隧道逃至防御塔。当然,前提是防御塔没有设置爆炸物。
我立刻行动起来,迅速返回了地下一层,并顺着通道来到了二层。在这里我看到了几个正围着爆炸物研究的‘鬣犬’。它们得到的命令是一直研究炸弹直到炸弹爆炸,没错,看着炸弹爆炸,它们已经被‘父亲’抛弃了,但如果它们能得到些头绪,就能为其他战队的‘鬣犬’提供拆除炸弹的线索。
我从它们身边走过,它们都没看我一眼,我也没去惊动它们。我找到一条就近的隧道,顺着这条隧道,全速向前跑去。隧道很窄,只有三米多宽,顶部还平行分布着两条输送物资用的轨道。
当我跑到一半的时候,炸弹爆炸了,身后先是传来一声闷响,一股气浪随之而来,我被强劲的气浪掀翻在地,滚了几圈。接着是剧烈的震动,隧道的地面开始变形,顶部开始坍塌,我赶紧站起身来,用上我极限的速度向前疾奔。
隧道在我身后不断的坍塌,离我越来越近,坍塌的速度似乎比我奔跑的速度要快,看来不用多久,我就会被坍塌的隧道活埋。正在这紧急关头,我突然看到,前方顶部的轨道上悬着一副输送物资用的滑轮勾,不及细想,我一下跳了过去,抓住那个滑轮勾,向后启动了飞行推力引擎。
这一招果然奏效,被飞行推力加持的我就像火箭弹一样,向前窜去。一下拉开了身后坍塌的距离。
我正暗自庆幸逃过一劫,可还没飞出多远,前方隧道就已经到了头,我急忙关闭引擎,放开了滑轮勾。但巨大的惯性还是让我重重的撞到了墙上,我的大脑差点被关闭,短暂的延迟后,各系统报错的警报急促的闪成一片。
没时间自检,我看到顶部的轨道已脱落下来,刚刚我赖以存活的滑轮勾,正像一颗炮弹一样翻滚着向我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