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见关森澄之前,林白先去见了汪睿。
汪睿躺在病床上,鼻青脸肿,林白看着这一幕,竟与上一世某一刻神奇的重合,她的心中不禁生出一丝荒诞感。
自己的心境也却已全然不同。她再也不会是那个被丢弃,需要谁来挽救的弱者。
“小白儿……”汪睿没想到林白会过来,他自知此时模样狼狈,美色暂时无法使用,于是只能摆出最可怜的受害者姿态,企图激起林白的同情。
林白的目光却十分轻慢,一开口就让汪睿感觉毫无胜算。“打架,上新闻,是你一手安排的?”
“……”她怎么知道的?“我不是,我没有……”
林白扔出手里的一个文件袋。“自己看看吧。”
汪睿努力睁着肿胀的双眼,看袋子里的文件。
文件里详细记录了汪睿这两年来与二十几名女人的“感情”纠葛。
通过第一个女上司认识的富婆,也是别人包养的金丝雀,很快就弃了他。
汪睿很快看准了第二个目标,但在这之前,他做了充足的准备。
他处心积虑,找到了三个单纯善良的普通女人,她们分别在不同的城市。汪睿在同一年与她们三人以恋爱的名义相处,把她们的钱财刮干抹净,把自己包装成家境殷实的纯情男孩,成功拿下了第二个目标,从此彻底踏入他想进入的圈子。
这样的普通女人还有,她们支撑着汪睿无底洞般的花销,一旦榨干了钱财,汪睿就会把她们迅速丢弃。
“我帮你统计了一下,被你当了升天云梯的女孩子,有十八个。前前后后,她们供给你挥霍的钱财大概近30万。我联系过她们,也给了相应的法律援助。”林白的声音平静,但在汪睿听来,无异于催命魔音。
汪睿慌了,十分崩溃,“林白!你怎么会这样对我?你以前不是很爱我的吗?爱到愿意为我付出一切!你到底怎么了?!”
“这些年,是我放任了你,你没有祸害到我,却害了更多好姑娘。”林白看着他,却不似看他,“这大约就是所谓因果,你注定要在红尘做恶,也总有人要承担你的恶行。”
这世间,没意思透了。而她,大概率也修不到境界。
轻轻叹息,她转身出了病房,对站在门口,几个脸色苍白的年轻女人说,“要不要报警,全凭你们自己。但听我一句劝,他真的不爱你们,他只爱他自己。”
走出室外,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又是秋天了。
这尘世太冰冷,她的心已无处安放。
“阿澄……”猛然间,无数细碎的记忆涌入心头,阿澄那么温柔的待她,呵护着她,他给了她一个温暖的人世间。
但她,却丢下了他,在这个世界漂泊。
***
咖啡店里枯坐了一小时的关森澄,终于等来了林白。
一句“我以为你不来了”卡在喉咙里,因为林白此刻的状态明显不太对。
一贯精致的她有几分狼狈,头发五分湿,衣服上明显也有水渍沁出来。
“学姐,你还好吗?”关森澄站起来,想去扶她。
林白避开他的手,“我没关系。”
二人相对而坐,关森澄想给她披上外套,依然被礼貌拒绝。
“今天请小关总来,是想弄清楚心底的几个疑问。”忽略身体一阵阵的发冷,林白直奔主题。
“学姐请说。”关森澄见她神情严肃,也正色道。
“也许有点唐突,但如果我的感觉没有错的话,小关总好像在努力和我扯上关系?”
何止是扯上关系。“准确的说,是我想和学姐谈恋爱。”
“为什么是和我?我们的交集单手都数得过来。”
“因为我对你一见钟情。”
“呵。”林白笑了。“你我都不是年轻气盛的少年人,这话,你敢信吗?”
“那么学姐又是怎么看我的呢?”关森澄自觉那句“一见钟情”说的有些草率,怕是吓到了她。
“小关总是我十分钦佩的企业家。”
“……”关森澄只觉心中一梗,揪痛感蔓延到全身。
她还是这样,根本不打算给他半点机会。
“学姐,我想要的,会一直去争取,你明白的吧?”关森澄转变策略。
“那么我也要说,我心里有人,你一直知道的,不要白费力气。”
“你说的那个人,就是我。既然是我,在这个世界,也就只有我可以选择。学姐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眼前关森澄的脸,是那么熟悉,但林白越来越明白,他不是阿澄,阿澄是独一无二的。
“小关总,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另一个我,你会觉得她就是我吗?”
关森澄沉默了一瞬,“那不是你,会是谁?”
林白很轻的笑了,她没有戳破他那一瞬的沉默。
“小关总,世界这么大,这么美丽,你又何必把心思放在我的身上?你的新生,应该飞得更高,更远。”
林白只觉浑身潮热,许是发了烧,热度全涌了上来,眼前一阵恍惚。
她向关森澄道别,站起身刚走到门口,黑暗袭来。
***
关森澄接住了软倒的女人,她呼吸急促,面部潮红,“学姐!”
怀中的女人睁开眼,有片刻的失焦,待到她的目光转到关森澄的脸上时,眼眸中划过的陌生和讶异,让关森澄忽觉心中一滞。
“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另一个我,你会觉得她就是我吗?”
林白刚刚问过他的,他回答就是一个人。
可真的……是一个人吗?
***
“姐姐!”
黑暗中,有熟悉的呼唤声传来,林白循声望去,那里有一道柔白的光。
没有犹豫,她向着光而去。
***
“病人已经昏迷超过一周,目前还没有清醒的迹象,你们要有心理准备。”
“什么意思?”关森澄脸色黑沉,透出的浓浓压迫感,配合着他青须满面的形容,让医生胆寒。
“昏迷一周是目前医疗界公认的一个坎,超过了这个时间,再清醒的难度会大很多。而且我们一直都找不到病人的病因,暂时先只能做出这样的诊断。”
“看来没必要对你们这群废物投资了。”关总愤怒极了,深恨这个年代的医疗水平。
“小关!”林父按住关森澄的肩膀,这是他第一次见这个年轻人失态。
关森澄一顿,后退一步,转身回去林白的病房。
心中骂了无数遍废物,他打电话李齐,催促李齐快点把国外的脑科专家请来。
“敢不来的,绑也给我绑来!”要不是医生建议林白不要轻易移动,此刻她早都在国外接受治疗。
李齐挂上电话,只觉心力交瘁,夫人如果醒不过来,老板精神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祈祷狗老天做点好事,不要再折磨人了!
尤其是他这样的打工人!
***
深夜,关森澄睡不着,又偷偷溜进了林白的病房。
病房是高级套房,今晚是林父陪夜,他在外间,这会儿睡得正熟。
关森澄进了里间,一片黑暗。他没有开灯,只将窗帘拉开半扇,淡淡的月光照进室内。
半跪在病床前,借着月光,他描摹着林白的脸。
还是记忆中的恬淡模样,任谁也不会相信眼前的人可能永远醒不过来。
眼里涌出泪来,关森澄将脸埋在林白的脖颈间,“姐姐……”
“不要丢下我。”
声音破碎,近乎呜咽。
感觉到紧挨着的人似乎动了动。
关森澄难以置信,忽的直起身体,不错眼的紧盯着她。
月光中,林白的睫毛微微抖动,像是沉睡的公主终于要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