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路公交车上,最后排,盛春和鸣依两人并肩而坐。
今天的鸣依身上不是果香了,是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
他们在去灵山的路上。
灵山胜境是锡城的景点之一。
据说灵山名字的由来,是当年的玄奘法师西游归来,到了此地,评价说:“无殊西竺国灵鹫之胜也”,故起名小灵山。
最著名的是山上一座通体高八十八米的大佛,其中佛体七十九米,莲花瓣九米。
灵山大佛双目垂视,眼神睿智慈祥。湛蓝的天空中白云悠悠,让人产生佛在“动”的感觉。灵山大佛身体各部匀称适度,衣饰褶纹明快流畅、飘逸灵动使远观近瞻都十分相宜。
这是人们的说法,盛春表示,这就是一座大佛,看着没什么特别的。
“呼——有必要这么早吗?”
“拜佛欸,肯定要早一点啊。不虔诚,佛都不帮你洗晦气。我听说这里的求事业是最灵的了,你不是快到比赛的时候了吗?正好求两柱事业香。”
盛春翻了翻白眼:“我都说了不信佛啊。佛肯定也知道我不信他。那还有什么虔诚不虔诚的?”
这次去玩玩得了,作为公园来讲还是不错的。
况且景区里的美食在盛春的印象里还是不错的,小时候盛春吃过,味道很好。
今天逛完一圈还能吃个饭,她还能水一期视频,完美。
鸣依手指点了点脸颊,问道:“为什么你对佛教这么排斥啊?”
是啊。
为什么排斥啊?
盛春还记得,在他三四岁的时候,每个周末,也是这89路公交车,他每周都坐两趟。
所以是为什么排斥呢?
盛春已不愿过多回想。
转眼已经到了灵山山脚,两人要去做个登记。
以前灵山这个景区是允许精灵和训练家一起随意进入的,但七年前有一只烧蜈蚣引发火灾,把梵宫给烧了。灵山就出台了精灵的管理规定,符合规定的精灵才能入内。
当然,青藤蛇、蒂蕾喵和七夕青鸟应该都不会被禁止入内才对。
买完票,两人走进了景区。
鸣依拉着盛春到边上的香火店,想买点香。
因为梵宫的火灾,灵山景区也开始禁止外来的香火,只能在景区里购买,说是统一管理。
景区里的香还提供刻字服务,你可以在香上刻一些字,然后烧给佛祖。
鸣依兴致盎然地挑着香火,香火品种繁多,健康、平安、事业、姻缘……
盛春撇了撇嘴,好像佛祖是万能的一样。
后面走上来一个带着墨镜的白发老妇人,她一只手拿着一根导盲杖,一只手牵着异色的沙奈朵。
沙奈朵看到了盛春,脸上先是惊讶,然后微微颔首。
盛春十分惊奇,时隔这么多年,沙奈朵能认出自己。
“王奶奶!您现在还每周都来上香啊?”
“是谁啊?老太太我现在看不见咯~”
“您应该不记得我了。我是盛春啊,还是十几年前来的,那时候就一直能看见您。”
“记得记得!我都记得!十一年了!你那时候才三四岁!每周都要来一趟的,我记得是给你妈妈上香,买香花的还是你自己的压岁钱呢。你现在长这么大啦!”她摸索着盛春的脸,一米九的盛春让她够起来有些勉强。
“王奶奶您这记性真好!您现在……”
鸣依买好香,等着刻字。
转头看见盛春和一个老太太聊了起来。
原来盛春小时候常来啊。
怎么现在这么讨厌佛呢?
鸣依就这么在旁边听着两人叙旧。
过了一会儿,盛春双手握着王奶奶的右手:“奶奶,我那儿朋友还等着我呢,先走啦。”
“去吧去吧,真是好孩子啊~”
跟沙奈朵点了点头,冲着鸣依挥了挥手。
“这里还能碰到熟人啊?”鸣依小声对着盛春说。
“我小时候每个周末都来,每次都能碰到她。那时候她还没瞎呢。”
“那你怎么后来不来了呀。”
“因为我妈去世了,我没有理由再来了。”
鸣依有些尴尬地用右手捂嘴,她有点懊恼,为什么自己刨根究底。
盛春向右方指了指,那里有张长椅。
两人并排坐在长椅上,面前有一群豆豆鸽。
灵山附近也是有很多精灵的,经常会有胆大的精灵来这里,不避讳游客在这里玩耍。
精灵听佛法也是这里的宣传点之一。
“我小时候来,都还不要票的,三四岁啊那时候。”盛春叹了口气,“一开始是我妈带着我来了一次。那次她刚出完差,就急匆匆拉着我来了。听我爸说,她从那时起就开始信这个,她开始相信因果轮回,她开始相信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现在想想还蛮可笑的,她可是大学老师啊,她信这个。”
“小时候周围人都说我早慧,但我那时候什么都不懂,发生了什么也基本都不记得。我只记得是从那次来过灵山后,我妈她的身体就一天不如一天。”
“一开始只是咳嗽,慢慢,慢慢,肺就不行了。”
“我那时候很急,我能感受到她的病情在一天天恶化。我就是能感受到。”
“我问她,我要做点什么才能让你变好,变得不咳嗽了。”
“她只是对我笑笑,沉默不语。”
“我决定,既然是去了灵山之后才生病的,那我就去灵山。”
“那时候我爸没空,要看店的。家里人问了一圈,就我婶婶肯带我走。”
“我到了之后,见人就问,我要怎么才能让我的妈妈身体变好。”
“我记得是一个老和尚,他对我说,烧两炷香吧。但我那时候没钱买香,毕竟才三岁啊,哪来的钱。”
“我回家了就和我妈要,我说能不能把我的压岁钱给我。我妈问我想干什么,我说想买香,这样你的身体就会变好。我记得那时候我妈笑了,拿出钱说想烧多少就烧多少。”
“虽然我婶婶拿了一大半,但我也算有钱烧香了。”
“然后我就每周都来。有一次我婶婶不肯带我,我就自己坐公交车。那时候真的被我过来了,烧完香就被警察抱走了,我家里人以为我走丢了,报警了。我记得家里人骂了我婶婶,我婶婶又骂了我。”
“大概烧了两年的香吧,中间没断过。可我妈的病情越发糟糕。”
“直到她去世前两个礼拜,我才反应过来,烧香拜佛,都是没用的。”
“我还记得,在病床前,她对我说:‘妈妈要出远门,要离开一段时间。’她还以为我什么都不懂,我知道,她和奶奶一样,会永远地离开我,不回来了。”
“但我还是问她:‘我还能看见你吗?’她很笃定,她说一定能再见到我的,一定可以。”
“她从来没骗过我,说给我吃冰激凌就给我吃冰激凌。但我要怎么再见到她呢?如果在她生病的时候没去拜佛,多在病床前陪陪她呢?我是不是能将她的样子记得更深刻一些,更清楚一些?”
“我认为,就算是真的有神佛,也是收了我香火但却不办事的混账神佛。”
“所以我妈去世后,我就不信了,再也不来了。”
盛春缓缓地讲出了自己的故事。
他其实有很多事都记不清了,毕竟那时候才三四岁。
蒂蕾喵往盛春的怀里挤了挤,七夕青鸟也从后面抱住了盛春。
鸣依的眼睛有点红了,咬着嘴唇,紧紧地抱着青藤蛇。
盛春掏出一包纸,抽了一张,递给鸣依。
“别哭了,这都过去了。”
“对……对不起,我还……还硬拉着你来……吸……对不起。”
“好了好了,别哭了。”盛春伸手揽住鸣依,“我现在可以心平气和地讲出来了,说明我已经放下了。没事了。”
“嗯……吸……我们去烧香吧……吸……买都买了……”
“好,买都买了。”
两人起身,想要烧香还得往里面走走,才有烧香的地方。
这都是要统一管理的。
一个中年戴着眼镜的和尚在远处看得真切,手里拨着佛珠,嘴里念念有词:“顾施主,他长得真像你啊。”
“距离你说的还有两年之久,他到时候,当真会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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