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为阮大江同志开办的表彰大会就在众人内心的不平静中结束了。
打从今个起那位阮队长的事迹就被树立为全国先进典型!并且作为一名无私奉献的生产大队长形象被负责宣传的宣传部同志写成了故事、传播到五湖四海。
因而只要是收到沤肥方子的生产大队里几乎人人都知道良方的来源和故事。
说是万宁县红星公社旗下的清河大队里有一名生产大队长,与田地打了一辈子交道意外捯饬出能增产的良方。
可他不仅没有藏私还大大方方的将良方上交给了组织贡献给了人民,那道良方让每一亩的农作物平均增产两百斤到上千斤。
可那位大队长却在县里的表彰大会义无反顾的将属于个人的奖励争取成了一条造福一方人民的平坦路。
后来事迹流传下去,许多年后有导游带着人来旅游时说起了那条路的历史。
他说那条路叫大江路。最开始这条路是凹凸不平的、坑坑洼洼的,是多亏了一位生产大队的大队长,那条从‘乡下’到‘县城’的路程才变的近了,变的好走的。
有人问那位大队长是谁叫什么名字。
导游十分敬重道:他叫阮大江,一个多次出现在课本上的伟大人物。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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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中午快到十二点表彰大会才彻底结束。
阮老头子神情恍惚的坐在自家三儿子的后座上,三儿子问啥他什么话也没接,就只是小心翼翼的、妥帖的收着那两张纸。
忽然他仰头看了看天,手里的纸也对准了天,像是在和谁分享成果一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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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尾,阮家。
“绣娘,你......”
苏桂兰也不知是第多少次被绣娘和小雪熟练的织布动作给惊讶到了。
两人的动作熟练而快速,干起活来时那黑黄到看不清面容的脸上还带着一种名叫自信的魅力,就是怎么看怎么好看,明明黢黑的一张脸,但就是莫名绽放着纯粹柔和的光。
短短一上午,她们母女俩天衣无缝的配合着不仅仅熟练的将柔软有韧劲比棉线还结实的麻线给缠出了几大卷,而且还已经顺利开始了织布工作。
苏桂兰抱着小闺女看着绣娘的双手灵活翻飞,握着梭子的手像是蝴蝶在麻线间飞舞一样又快又好看。
原本十分容易缠绕打结的绳子落在绣娘手中就格外的服帖乖巧,织出来的布看起来可细密了。
如今已经织成半匹布了。她们母女俩每人半匹。
苏桂兰见此都有些手痒了,她以前也织过布,只不过是棉布,麻布她还真的没有试过。
苏桂兰忍不住眼睛亮亮的看着那布,来回的打量,语气中带着感叹:“这布跟以前用过的麻布完全不一样,看像是滑顺绵软,拿出去说是棉布估摸着也有人会信的。”
绣娘笑容温顺:“苏妹子,你可以上手摸一摸。这麻布摸起来总觉着比棉布还舒服呢。”绣娘的年龄比苏桂兰大,这个年代也不能喊太敏感的称呼,也不能喊在家里喊同志那太生分了,他们听不惯。因而苏桂兰让绣娘喊她苏妹子。
在大队里,那麻布的舒适程度可是排在粗布后头的,在往上那就是最受人喜欢的棉布了。只可惜棉布限量,买起来要票的,而且每匹布的价格也不便宜。
苏桂兰缓缓放下怀里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拉着自家小闺女的小手一点点靠近那与寻常老式织布机有些许区别的织布机,总觉得那织布机好像比自己用过的更灵活更敏捷。
绣娘见此,缓缓停住了织布的动作。
苏桂兰则将手缓缓放上去,轻轻的、小心地摸了两下,“这布料真柔顺,一点也不糙。”虽然比不上老神仙给的料子,但绝对比县里卖的棉布好。
“还有弹性呢。”绣娘笑着解释:“我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好的材料,估摸着......”绣娘悄然顿住了话。
苏桂兰意会的明白了绣娘没继续说下去的话,无外乎就是除了老神仙没人能有这样大的神通,亦或者是其他地方都摸不到这样好的麻布。
在劳动人民心中,麻布就是粗糙轻薄的代名词,夏天还能凑合穿,冬天可就不成了。
但现在,清河大队里头能生产的麻布就不是这样的了,麻布或许也能比棉布好。
苏桂兰心里感慨万千。
好像只要种子好,就没什么东西一定是坏的。好种子能打破人的刻板印象。旁人觉得麻布不好,是因为旁人只见过粗糙不好用的麻布,是因为旁人只用过粗糙易损的麻布。
因而,如果现在她出门到处说手里的麻布比棉布还好,说不定会被当成是疯子。那这是她的问题吗?
每个人的人生境遇不同,所以对待同样的一件事有些人往往只会用最坏的恶意揣摩他人,但也有人习惯用善意去看待一切。
事物本身并没有什么对错好坏之分,有对错好坏之分的是人心而已。
“是啊。”苏桂兰点头认可,又抬眼看了看天色:“绣娘你带着小雪休息会吧,忙了一上午了,等建国带着锦宝爷爷回来咱们就开饭。”
饭菜已经做好了,只不过家里人都还没回来,所以就没能开工。
而阮老婆子还在养猪场里认真的照料小母猪,每天雷打不动的月子餐,伺候的小母猪不仅奶水还长了膘,就连那小猪崽子都一天比一天壮实。
是用心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