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疼!
王磊的脑壳仿佛正被一台马力全开的挖掘机发了疯一般的狂砸。
连带周身的神经也跟着不受控制的狂痛。
不是说临死前,体内会有什么胺的物质能迅速遏制疼痛,避免让濒死者在极度痛苦中了结此生的么?
为什么我没有?这也太不公平了吧!
躺在床上,他紧闭双眼,心绪澎湃。
除了想这些,他还暗自立下了一道毒誓。
今日,无论如何。
就算天塌下来,大罗真仙亲自降临,跪求自己。
他也绝不会再睁开眼来。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
当他走完整整三十年还债之路,尝遍人间千种辛酸,万种苦楚后,他发现自己早已恨透这浊世。
反而一个月前,得知自己癌症晚期,无法治疗后。
倒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可算熬到头了。
眼下,他只想尽早悄然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倘若真有下辈子,也绝不会再来了。
想到这,他忙吸入一口气,铆足孱弱躯体内仅剩的最后一星力气,和疼痛进行最后一次殊死抵抗。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那疼痛,竟和他脑子里如洪水一般的疑惑一样。
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变本加厉。
怎么越来越疼了!?
王磊后背上的虚汗不住狂涌,额角的青筋更是不受控制的疯跳。
浑身上下仿佛爬满了跗骨之蛆。
钻心之感莫过于极致的酷刑。
终于,啊!
再也忍不住了。
王磊不禁放声大叫起来。
“来人啊,医生,护士,给我一针吧,怎么死都成,求求你们了,总之,别让我再疼了啊。”
可这话出口,他当即懵了。
耳边。
那熟悉的心电图的滴滴声不知何时居然被一阵由远及近,刺耳的汽车鸣笛所取代。
这是怎么了?
还不等他琢磨出究竟。
一个低沉沙哑的中年男人的嗓音犹如银针,直愣愣刺中他的耳膜。
“你现在叫谁都没用。”
声音狡黠之中带着些许狰狞。
根本不像是自己的主治医生,或者护士啊?
莫非,已经来到了幽冥殿。
自己即将被鬼差大人接管?
那声音正是鬼差的?
可一想,既然来了,便意味着脱离了躯体的束缚,怎么可能还会疼呢?
顷刻间,无数的黑人问号一刹那近乎将他的脑仁胀破。
就算是死,也总得死个明白吧!
觉察到一阵阵绝非医院病房内的空气扑面而来,王磊决定有所改变。
迅速睁开眼。
想要一看究竟。
可映入眼帘的一幕直接让整个人好似被焦雷命中。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正躺在一块潮湿且满是污垢的水泥地上。
余光扫向四周。
视线能见的范围,是一处破旧不堪,位于一条巷子尽头的死胡同。
胡同正对着一处臭水沟,水沟上面则是餐馆排污的口子。
一阵穿堂风扫来,空气里立刻漂浮起一层令人眩晕的恶臭。
而他自己正被一只粗糙但粗壮有力的手死死勒住脖子,强行按压在地上。
顺着那只毛猩猩的手向上看去。
一个满是胡茬的壮汉的脸不偏不倚撞入眼眸。
王磊大脑神经猛然一抖。
这是哪?
这人是谁?
一时间找不到任何答案。
他只能继续静观其变。
不多时,王磊便发现那人手上正紧紧握住半只青绿色的啤酒瓶。
酒瓶下半截已经碎了。
无数的碎片散落一地,有如冰雹。
碎片四处飞散,一片狼藉。
纵然自己的脸也没能幸免。
看见不远处的碎渣上还残留着点点血水。
再顺着血水的方向回到自己右侧的脑袋。
王磊顿时明白自己脑子为什么会嗡嗡的疼了。
敢情,就是这家伙用酒瓶砸了自己的脑袋呢。
这人莫非有神经病,自己和此人根本无仇无怨,为何要对自己下手?
正想着,那人再度抡起了酒瓶。
分明是觉得刚才那一下还不够,打算再来一下的节奏。
这是要干死自己么?
就算是死,也不带这么死的啊。
王磊脑子顿时火速运转。
突然,透过那不断靠近的玻璃瓶子,注意到反射出的自己的穿着和脸孔。
西装,领带,没有皱纹的脸。
还有那一枚辨识度极高的胸针。
轰!
他脑海深处当即仿佛有一枚核弹爆炸。
莫非。
该不会。
自己回到了三十年前的结婚前夜?
这一念头一闪而过。
贮藏在脑海深处,三十年前的记忆顷刻间有如狂风肆虐的海面。
画面不断自眼前闪现。
眨眼功夫,他本来虚幻的记忆骤然清晰。
不会错。
三十年前,就在他结婚前一天的傍晚。
王磊从提款机取了五千的现金,打算当明天婚礼时候做红包用。
回来时候,天色已不早。
为了走近路,王磊毫不犹豫选择了一条经常走,迂回于城中村之内的小巷。
可哪知,偏偏这天。
遇上了二流子打劫。
而眼下的他正在在重新经历着这早已变为了历史,极其令人费解的一切。
王磊记得。
前一世,不光钱没了,自己也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度醒来,已是两天之后。
此时,婚礼早已结束,而他也迷迷糊糊和秦路成为了夫妻。
照理说,这也没什么不好的。
没有给自己的女人一个完满的婚姻,而秦路居然不在乎,这可算是捡到宝了。
婚后,出于对秦路的愧疚。
王磊对秦路,几乎百依百顺。
日子一天天过去,平静且祥和。
可谁也不曾想到,三年后的某天下午,王磊接到了一通自银行打来的催款电话。
听完银行一番详细的描述。
得知一年前,自己在银行办理了抵押贷。
五百万,现在到了还钱的时候。不还钱就收抵押物。
王磊根本不知,只好细细去问秦路。
这一问,他彻底呆住了。
也问出了秦路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
这女人,哪里是块宝,根本就是一个心如蛇蝎的毒妇啊。
敢情,早在一年前,秦路就悄悄拿着老爸过给自己的服装工厂做了抵押。
人哪有不犯错的。
事情挑明。王磊本指望秦路能迷途知返。
把钱还了就没事了。
可他显然过于天真。
本就是一个早已酝酿好的完美圈套,如今得手,秦路又怎么会将到手的钱退回来?
秦路波澜不惊,冷酷无比的拒绝了王磊,随后毅然决然提出离婚。
贷款的合同上赫然王磊的名字。就算是想要抵赖也赖不了。
这些足够王磊奔溃了。
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这件事并非出自秦路一人之手。
还有一个和秦路早就悄悄好上的男人也是帮凶。
此人帮着秦路走法律程序开脱。
而这男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舅舅。
天了噜!
家族里居然出现了如此咄咄怪事。
王磊的老爸当即气得脑溢血。
母亲也因为打击过大,一个晚上不光白了头,更染上了间歇性的精神病。
此后就一直靠药物维系。
王磊当然也过打官司。
但结果没有,钱却花了不少。
眼看厂子被银行拍卖,依旧资不抵债,上门催债的又急如刀剑。
王磊可不能一直耗下去。
一家人要吃要喝,咬咬牙,他最终只能踏入人生的至暗时刻。
三十年苦苦煎熬,默默还债。
本以为能够解脱了。
可偏偏又回来了。
这不是无间地狱,永世轮回么?
哎。
王磊绝望的长叹一口气。
可突然,他意识到些许不对劲。
自己已经活过一回了啊。
命运在他临死之前又让他回到原点。
关键是记忆还在。
这不就意味着,自己能够改变选择么?
一旦选择变了,未来也就跟着变了啊。
自己不就等于拿到了人生的剧本么?
想到这,他一双无神的眼眸深处顿时闪烁起点点难以遏制的兴奋。
这一次。
说什么也不会再和那样的蛇蝎女人成双入对了。
就从婚姻开始改变吧。
可具体要怎么做呢?
一旦自己昏厥,就身不由己了啊。
王磊眉头微皱。
而此时,那半截啤酒瓶已然到了和他的前额不足三拳的所在。
对了!
就在这一刻,他的脑子里登时现出一道灵光。
王磊记得。
前一世,自己第二下是下意识向右侧扭头的。
结果正中。
既然能如此,为何不逆向选择呢?
想到这,他忙屏住呼吸,闭上眼。
拼劲全身之力强行让自己的脑袋和周身的神经本能进行抗衡。
四周,一刹那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静。
时间也仿佛定格。
成败就在此一举了。
咚咚,咚咚。
心脏狂跳。
突然,哐当。
一声脆响撕裂这凝滞的气氛。
连忙睁开眼。
运足全身上下的感官。
“太好了。”
“扑空了。”
王磊顿时自肺腑深处发出一声激动无比的狂啸。
手持瓶子那人一愣。
没想到这小子挺灵活的啊。
不过手无寸铁之人跑得出自己的手掌心么?
自短暂的愣神之中回来,他就要探下身子,麻利补刀。
可机会这种东西。
一旦错过,不会再来。
王磊已然失去了三十年。
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老天阴差阳错还给他的三十年从自己的指缝溜走?
说什么,都绝不可能再错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