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承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一丝笑意,伸手摸了摸包袱里的钱袋子。
从里面掏出了几个铜钱速度极快的塞进了脚底的臭鞋篓子里,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浑然天成。
快步走到破茅屋前,推开木门,还没来的及回头把门关上,里屋里就传出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我家大少爷回来了啊!”
一个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的少妇莲步轻移,带着一股冲鼻的香风款款而来。
苏承嘻嘻一笑,手刚搭在芸娘的香肩,却只觉包袱突然一松,叮当作响的钱袋子便已经落入到了芸娘的手里。
“芸娘,你就不能委婉一点啊?见人就掏腰包,也不管人家愿不愿意~”
苏承有些抱怨的松开了手,顺势做到竹椅上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清茶。
芸娘“咯咯”一笑,可是当她手握着钱袋子底部颠了颠,笑脸瞬间凝滞。
“臭小子,又想藏私房钱是不是?”
话说着,一只略微粗糙的手就拧在了苏承的耳朵上。
“哎吆!疼疼疼!!”
苏承一边挣扎着,一边将漏了洞的破鞋篓子脱下,反过来朝地上一磕,十几个铜板便在地上四处滚落。
“就你这点道行,还想在老娘面前作妖!?”
芸娘松开拧着耳朵的手,蹲下身将地上带着“味”的铜板一股脑收了起来。
苏承嘴一撇,也不知吃过多少亏了,这点小把戏竟然每次都被识破。
“等着,娘今天给你加个菜~”
说着,芸娘便抱着钱袋子笑着转身重新走进了里屋厨房。
苏承喝了口茶后,也没闲着,起身开始准备碗筷。
油炸花生米,砂锅肥肠,虽然只有两道菜。可是也比平日只有咸菜糙米下肚好了太多,苏承重活一世,虽然对于口腹之欲已经没了太大追求,不过偶尔改善一下伙食,却也让他食指大动。
芸娘别的不说,这手厨艺着实能够拿的出手。
苏承没废话,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口肥肠放进了嘴里,酱香浓郁,口感顺滑糯软,炖煮的十分到位。
“你慢点吃,我的小祖宗,又没人跟你抢~”
芸娘拿出手帕帮着苏承擦去嘴角留下的酱汁,眼神里充满溺爱。
“不得不说,芸娘你的手艺又有精进!你也快些尝尝~”
苏承继续夹起一块肥肠,却是放进了芸娘的碗里。
“这个也有你的功劳,我可怎么也想不到,连屠户都当垃圾扔的下水,也能做成如此美味!”
芸娘笑着摸了摸苏承的脑袋,接着便也拿起筷子将肥肠送入口中。
两人正大块朵颐间,木门突然吱呀一声被吹开,无数飞雪落了进来。
苏承皱起眉,起身出去望了一眼,只见天空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漫天的雪花飞舞,场面十分壮观。
芸娘也跟着走了出来,“终于……终于下雪了吗?”
苏承点点头,脸上带着笑意。
这场雪虽然来的迟了些,不过总算是来了……
大渊朝百姓以农耕为主,若是今年一场雪都没下,明年却又不知多少地方出现饥荒。
苏承并无多少悲天悯人的情怀,但是见多了穷苦人家的生活是如何举步维艰,自然感同身受的觉得这场雪下的有多么必要。
可是渐渐的。苏承的笑容逐渐消失了。
因为他看到,那原本白色的雪花下着下着,突然就变成诡异的血红色……
伸出手,冰凉的雪花溶于掌心,最后留在手上的,竟然是一条条如发丝般细小的红色丝线。
这丝线缠绕。其状如柳絮,隐约竟是感觉手心几分麻痒。
放在鼻尖轻嗅,却有着一股海浪的腥咸。
“芸娘,你看这是什么?”
苏承将掌心的红丝在芸娘眼前晃了晃,一脸疑惑。
芸娘柳眉轻蹙,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融化的雪水把你掌心沾湿了,这有什么奇怪的?”
“你看不到吗?这明明……”
苏承话说了一半,再看掌心时,却发现那些小小的丝线已经不见了。
“这……当真古怪!”
“古怪啥,不就是下了一场雪嘛,大惊小怪,赶紧回来吃饭,外面怪冷的~”
芸娘说着,已经拽着他的手,将苏承强行拉回了屋里。
木门关上后,又将门栓推上。
回到饭桌,苏承却是有些魂不守舍,作为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只感觉这红雪很难用科学解释,这种反常的物理现象……
难道真的和钦天监灵台郎之死有关??这里面有着天大的冤屈??
“啪”的一下,芸娘用筷子敲了苏承的手背一下,力道虽然不大,但是他还是吃痛的“啊”了一声。
因为这下,正巧打到手背燎起的水泡上。
芸娘本是提醒苏承不要走神,此时才看到苏承手背上鼓起来的燎泡。
心里不禁责备自己太多马虎。这才满脸心疼的将他的手拽过来仔细察看。
“怎么,打铁弄得?”
苏承撇着嘴,很是可怜的点点头。
芸娘却没说话,将手松开推了回去。
“先吃饭,等会为娘给你用针扎破,上点药就好了~”
“哦~”
苏承乖巧的点头。
一顿饭很快吃完,收拾好了碗筷。
芸娘便点上蜡烛,借着微弱的烛光那着铁针在水泡上小心翼翼的刺下……
烛光昏暗,芸娘那曾经“风华绝代”的俏脸不知何时爬上了一条鱼尾纹,虽然依旧美艳,却失去了芳华绝代的青春。
苏承心里有些酸涩,十几年来含辛茹苦,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才将自己养大成人,这样的恩情,怎么才能报答?
芸娘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疼爱的怜惜。
“等会去浣花妓馆,可要多穿些衣服,下雪路滑……”
苏承本来酝酿许久的感情瞬间被打破。
“娘,今天下大雪,还是红雪,我就不去了吧,也就两文钱而已~”
“啪!”
芸娘一拍桌子,瞬间翻脸。
“今天就是下刀子,你也得把这两文钱给挣来!”
苏承叹口气,无奈的耸了耸肩,算是勉强答应。
芸娘看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只能又柔声劝慰。
“今天我洗衣服的时候可是听说了,如烟可是出来接客了,你可别……”
“什么!!??”
“如烟才多大?这就出门接客??!!”
芸娘翻了个白眼说道:
“也已成年,你以为花姐开的是私塾?教她琴棋书画是为了考科举不成?”
“那也不成!我去看看去!”
苏承不管不顾的站起身,披上外套就朝屋外急匆匆的跑。
“唉~”
“儿大不中留啊~”
芸娘看着大雪再次吹进屋内,只得走过去将门再次关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