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几人把行李卸下,交给庄丁后,便直接去拜见我父亲。
“爹,我回来了!”
“师父,我回来了!”
“嗯,你们一路都辛苦了。”
大厅里,我父亲坐在正中打量着我们,旁边坐着菩提子和老仆周铭。
我们坐下来后,张仲坚便把我们这一路所见所闻,大致说了一遍。
“仲坚,按你这么一说,翟让也好,杜伏威也罢,目前还没有看到他们有争霸天下的潜力。”
“没错。师父,我还要补充一点。除了我们,其他龙头门派也在积极扶植他们心目中的雄主。
比如,馒头堂在扶植江淮的李子通;油条帮、峨眉派则和宇文家族走得很近,想要策反宇文家造反。
只是,目前还不知道少林寺和武当山是什么想法。”
“根据可靠消息,少林寺扶植的是河北的高士达。高士达自称为东海公,发展势头很快。
至于猪肠门,朱门主已和我达成口头约定,我们两家共同扶植一家势力争霸天下。唯一置身事外的便是武当山。”
我父亲环视众人一圈,继续说道:“既然你们认为翟让、杜伏威不是合适的对象,还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可以提出来。”
良久,众人无人应答。
张仲坚突然说道:“师父,干脆我们咸鱼宗自己干!”
我父亲站了起来,在大厅中踱步,沉吟一会说道:“我们的祖师爷徐福当年创立咸鱼宗。
其宗旨就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若是暗中谋事,那是最好,明着起兵反隋,总是不太妥当。
不过,彼一时,此一时也,三百年必有王者兴。这形势若是对我们有利,起兵一事也不是不可以。”
我父亲说着说着,竟自相矛盾起来,看来他心中也是纠结无比。
任风雨缓缓开口说道:“师父,以我之见,不如先屯粮、购马、锻造武器、招募勇士,积蓄力量,再等个一年半载。
到时若是有明主,我们便全力相助,若无明主,我们便散尽钱财,大量招募流民为兵,轰轰烈烈干他一场。”
我父亲看了看任风雨,又看了看张仲坚,说道:“好,就依风雨之言!”
大事定调后,父亲又和我们商议了一会,定下来屯粮、购马、练兵等事务分别由谁负责。
厅中众人都有分工,唯独就我一人没有具体任务,这正合我意。他们越谈越起劲,我是越听越犯困,不停地打哈欠。
好不容易,等到大家谈完事情了,我便辞别父亲,去后院找母亲柳毅妃。
“染儿,你可回来了。啊,你怎么黑了一些,也胖了一些!”一见面,母亲柳毅妃就惊呼起来。
吓得我赶紧照一照镜子,看看现在的自己是什么尊容。还好,只是略黑一点。
江湖中的女侠,由于长期在外抛头露面,被晒黑一点是很合理的。
只有大门不迈,在家刺绣剪花的大闺女才能够白嫩嫩、水灵灵的。
像梅超疯、龙飞燕这种,平时不注意保养,那肤色虽然不像菩提子那样,黑得只见牙齿,但也是犹如一团乌云。
我呢,由于在洛阳,得到林月传授了一些美白知识,近段时间里都注意防晒,在女侠当中算是白的了。
不过变胖了,倒是我没想到的。这一定是在江淮那段时间,吃的大闸蟹太多了。
摸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我暗暗发誓,接下来的时间里,必须要勤练武功,把身上的赘肉减掉。
我们娘俩闲聊了一会,母亲突然问道:“染儿,你心里有心仪的郎君了吗?”
“娘!我才十五岁,你问这个太早了吧。”
“不早了,你很快就十六了。村里像你这么大的女子都生娃了。何况我们就你一个独生女。
你要早点生,好给雷家传宗接代。生的第一个男孩一定要姓雷才行。对了,大师兄张仲坚,你觉得怎么样?”
母亲越说越离谱,居然给我和张仲坚牵起红线来。
我一听到张仲坚三个字,感觉脸皮有点发烫,便钻进母亲怀中,挠她胳肢窝,逗得母亲咯咯乱笑,这才堵住她的嘴。
回到咸鱼山庄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平静起来,无非是修炼武功,遛遛三十和它的狼崽,和师兄弟们喝喝酒。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大业十一年,我十六岁了。
这一年的春天,北方更乱了。
先是母端儿,在龙门举起反隋大旗,从者如云,迅速攻克周边郡县。
到了二月份的时候,王须拔和魏刀儿几乎是同时起义。王须拔部往东北方向进军,而魏刀儿则往西南方向进军。
三月,高士达部大举进攻涿郡,攻城拔寨,声势大涨。而柴保昌在绛郡聚众起事,迅速发展到数万人。
这五路起义军在北方节节胜利,让正在旅游的杨广大为不爽。
朕就出去旅个游,怎么又冒出四支新的起义军?
地里有田,你们不种,偏偏要和朕怄气。实在不愿种田,可以学门手艺,煎个油条什么的,也可以养家糊口啊。
非要动刀子是吧,朕就弄死你们。气冲冲的杨广暂停了旅游,折返西都长安,与众臣商量对策。
为了遏制北方起义军的势头,杨广让杨义臣领兵去对付高士达,让罗艺领兵去对付王须拔,
让魏长文领兵去对付魏刀儿,让樊子盖领兵去对付柴保昌,让李渊领兵去对付母端儿。
几个月下来,这五路隋军对上五路起义军,基本上打了个平手。
杨义臣VS高士达,罗艺VS王须拔,樊子盖VS柴保昌,这三队选手基本上互有胜负,处于僵持阶段。
而魏刀儿却十分惊艳。
要知道,魏刀儿和母端儿、王须拔、柴保昌等人一样,第一次玩起兵造反这个游戏,是个纯新手。
谁知魏刀儿十分凶猛,一出新手村,直接就把隋将魏长文一波团灭,让那些起义军老玩家都大吃一惊。
幸好李渊表现出色,率部在霍邑与母端儿决战,杀敌一万余人,俘获六万多人,母端儿当场战死。
当然,这些天下局势的变化,都是张仲坚他们和我说的。
北方又冒出四股反隋的势力,我并不觉得意外。
去年外出几个月,满目苍夷,这天下迟早是要易主的。
只是不知道各路豪杰,谁会笑到最后。
六月十一,去年今日,正是武林大会开幕式的大日子,山庄里热闹得不行。
可是今年今日,大家都去忙碌,就连梅超疯,也去协助大师兄训练庄丁了。突然间,觉得山庄里冷清了许多。
这天,我枯燥地修炼着武功,身边只有何文兰陪着。正在这时,传来李世民的喊声。
“师姐,师姐!”
“世民,你有事找我?”
“对,有件事我想和师父说,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你替我开口好一些。”
“哦,是什么事?”
“师姐,我们边走边聊吧。”
“好。”我和李世民并肩而行,去找我父亲。
路上,李世民便说起缘由。
原来,李世民的父亲正是李渊。因母端儿在山西龙门起兵反隋,李渊被杨广任命为山西、河东抚慰大使,领兵平反。
今年五月,李渊就平定了母端儿部。
“知道父亲来到山西,我便修书一封送给父亲,建议他有空拜访下周边的豪杰英雄。
正好我父亲也有此意。便想着第一站便来拜访师父。但师姐你也知道,宗主一向不喜隋朝的官员。
好几任的太原留守想来拜访师父,都被宗主以生病的理由婉拒了。
我担心我去开口,又被师父拒绝了,便想请师姐帮忙,请宗主和我父亲见个面。”
“世民,这有何难,包在我身上。”
“那就多谢师姐了。”
的确,我父亲对大隋帝国是非常厌恶,要不然也不会到处收留各路大盗,还整天想着怎么造反,是自己造还是帮别人造。
但李渊毕竟是李世民、李元吉的父亲,见徒弟的父亲一面应该是可以的。果然,父亲听我一说,便一口答应。
“世民,不知道你父亲何日要过来?”
“回师父,我父亲在书中提起,想在六月十三,也就是后天前来拜访。”
“那好。周铭,你让人准备好酒好菜,到时候我和唐国公好好喝一杯。”
“老仆明白。”
李渊世袭祖父李虎的爵位,故世人称之为唐国公。
一看我父亲答应了,李世民很高兴,辞别我父亲后,便随着我一起走出去。
“师姐,今天的事多谢了。”
“哎,世民你太客气了。”
“师姐,要不以后你喊我二郎吧。”
“好,二郎乖!”我一时调皮,伸手摸了摸李世民的头。李世民苦笑不语。
其实李世民比我大一些。记得他刚来咸鱼宗的时候,个头只比我略高一点。
现在李世民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还不止,再这样长下去,以后我要跳着才能摸到他的头了。
也不知道他吃的啥,长得这么快。
我以前听岳苍龙说过,李渊有五个儿子。
大儿子叫李建成,二儿子就是李世民,三儿子叫李玄霸,去年感染了伤寒,不幸病逝,四儿子就是李元吉,五儿子叫李智云。
李世民排行第二,乳名就叫做二郎。岳苍龙经常和他们两人在一起,平时就喊他们乳名“二郎”、“四郎”。
六月十三,李世民、李元吉一大早就骑马,到山脚下迎接李渊。
岳苍龙知道了,也去陪他们两人。人家儿子去接爹,很正常的事,可师弟也去凑这个热闹,莫非还想去认个干爹?
到了上午十点左右,李世民领着李渊进入山庄。我、任风雨陪着我父亲,在大贵宾室接见了李渊等人。
李渊带来的人不多,只有他的好朋友裴寂和几个侍从陪同。
而且,李渊等人不穿官服,身穿一身劲霸男装。劲霸装是武林中很高端的武侠服装,深受大佬们喜欢。
我父亲见李渊、裴寂以武林人的身份前来拜访,十分欢喜,言谈间热情了许多。
大家坐下一聊,才知道李渊年少时曾拜在采蜜派门下,也算是武林中人。
采蜜派虽然是二流门派,但其武功有刺、扎、吸等鲜明特点,也不可小觑。
聊着聊着,李渊让侍从拿过来一个精美的木匣,打开递给我父亲,说道:“这是宋鲜鱼亲手所制造,送给令正、令爱的一点小心意,望笑纳。”
我一听“宋鲜鱼”三个字,心中不禁一颤。
这宋鲜鱼是当时鼎鼎有名的首饰工匠大师,为人倨傲,不轻易为别人制造首饰。他的作品可谓是一件难求。
没想到李渊今天居然会拿来宋鲜鱼的作品,送给我和母亲柳毅妃。
“染儿,还不快快谢过唐国公。”父亲见我发愣,便说道。
我赶紧上前接过李渊手中的木匣,恭敬地说道:“多谢唐国公!”
“哈哈,谢什么,说起来,我还得谢谢雷宗主这两年对世民、元吉两人的关照。”
“哎,那里的话,能收到世民、元吉这样的好徒弟,是我的福气。”
两人一客套起来,便相互给对方抛高帽。我越听越没意思,便低头欣赏木匣里面的首饰。
匣子里放着两对精致无比的耳环,上面刻着一个极小的“鱼”字,正是宋鲜鱼大师的作品标签。
一般人可没办法刻出这么小且清晰的字。
可是,我母亲柳毅妃打了耳洞,可我并没有打耳洞啊。难道为了这对耳环,我还要特意打个耳洞?
李渊应该送我金手镯啊,他是不是送错了?我略有失望地关上匣子,交给身边的何文兰。
不过李渊这份礼物确实是有心了,我母亲一定会非常喜欢的。我一想到这,心情马上就好转了,嘴角微弯。
李渊和我父亲相谈甚欢,足足聊了近两个小时,我和李世民等小辈很少能插上话。
到了中午,我父亲拿出五十年的汾酒,好好招待李渊、裴寂。
这汾酒弥足珍贵,我父亲自从买来后一直没舍得喝,说是要等到我结婚时候喝,没想到今天就喝了一半存酒。
到了下午,我父亲带着李渊、裴寂在山庄中闲逛,顺便介绍起我们咸鱼宗的产业概况。
李渊则聊起自己的军旅生涯和朝廷趣事。两人越说越起劲,颇有惺惺相惜之意。
不得不说,李渊和普通的朝廷官员还是不太一样。他是山西、河东抚慰大使,是掌握兵权的封疆大吏。
但他却毫无架子,性格直率豁达,更像我们武林中人。李渊、裴寂等人在我们咸鱼山庄住了一个晚上,到了第二天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