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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流血的少年(1 / 1)


特别是到了雨季前后,王戎就会一个人,静坐在大竹棚下,望着漫天雨花,安静地抠脚。这一抠就是半天时间。

那一天,嵇康、阮籍和阮仙在合奏,我在倾听,而王戎就在旁边若无其事地抠脚。那是我第一次看见王戎在抠脚。

老实说,我的耳朵在听音乐,但注意力却全放在王戎抠脚上面。从未见过一个男人如此专注地做一件事。

只见,王戎娴熟地把右脚翘在左腿上,做了一次深呼吸。他先是用手搓了搓脚心,大概是在预热。

随着手速的加快,王戎身体抖了抖,开始用双手使劲抠,使劲挖。在臭臭的脚丫里,挖呀挖呀挖。

大抵是好奇,我不由自主地走近一些,近距离观看,耳朵都能听见王戎指甲和脚底板摩擦的声音。

随着脚皮不断脱落,王戎的脚底就像是干涸多年的河床,四分五裂。王戎用手指大力搓脚趾头之间的缝隙。他那表情看起来很过瘾。

“啊,啊,啊。”伴随着王戎的阵阵呻吟,我看见鲜血从他的脚趾缝中流了出来。接着,王戎居然掏出一把特制的匕首,在脚底板剥皮。整个脚底板顿时血流成河。

“嗯~啊!”王戎销魂地发出一声惨叫。更令我吃惊的是,他拿起剥出来的脚皮,贪婪地放在鼻子下面嗅。最后,两只脚底板都被王戎剥得惨绝脚寰。

这时,阮仙拉了我一下,说道:“吃饭了。”

我这才觉醒过来。我居然就在一旁整整看着王戎抠了两个多小时的脚。

“你要闻一下吗?”王戎看出来我十分感兴趣,便拿出一张比较大的脚皮,对我说道。

“不了,谢谢。”那股酸臭味迎面袭来,我落荒而逃。

这就是我第一次观看王戎抠脚的全过程。那场面明明很恶心,但我偏偏就喜欢看,怪哉。

当然,王戎抠脚的技术也越来越精湛,特别是在剥皮方面。

有次,我路过王戎竹屋时,看见窗外晾着一张比较完整的皮。我便知道,那就是王戎的脚皮。

可以说,竹林帮里人人有病,但阮仙除外。当然,阮仙也有一些我难以理解的地方。

比如,他在睡觉的时候总是紧闭门窗,不管多热。又比如,他没有什么体毛,身上有股味,和我们的味道不一样,怪怪的。

在云台山生活的日子里,和我走得最近的不是路小鸡,而是阮仙。

我和阮仙有一些共同的习惯。比如,沐浴和如厕时,总是紧紧地反锁上门;从不在大家面前脱衣服。我还时常露一点胸肌,而阮仙总是穿的严严实实的。

要知道,竹林帮大多都是暴露狂,就连路小鸡现在也学会一言不合就脱光。而阮仙绝对是个例外。

阮仙是竹林帮中第二个教我音乐的人。因为,那段时间里,王戎刚好开始疯狂地抠脚。

王戎扣脚是有阶段性的,有时抠,有时不抠,主要看脚痒不痒。我看着王戎一手的脚皮,学习琵琶的兴致大减。

正好,阮仙主动问我,要不要学笛子。于是,我们两个开始互动起来,他教我吹笛,我教他吹箫。

竹林中、山石上、泉水边都留下我们笛箫合奏的曲子。渐渐地,我们开始熟络起来。我和阮仙平时除了笛箫合奏,就在山中闲逛,摘果子吃。

有一次,我们在山中游玩。阮仙突然停下脚步,对我说道:“老侠,你看,那里有蜂巢。”顺着阮仙指着的方向,我看见前面一处岩洞里有蜂群。

“看见了,算了吧。我们没有带火镰,没法生烟熏蜂。”

“我们走近一点看看,好久没吃蜂蜜了。”阮仙却不舍得走,拉着我的手,走进岩洞,近距离观察蜂巢。

“蜂群大部队好像不在家,我们拿几片蜂巢走,应该没事吧。”阮仙边说边流哈喇子。看来,他是真的很想吃蜂蜜了。

我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样有点冒险,我觉得应该回去拿火镰,生烟熏走它们,再……”

但我的话还没有说完,阮仙就冲上去了。只见他双手各抓了两片储蜜的蜂巢,就往回跑。后面,一大群野蜂追杀出来。我们两个只好狼狈地逃窜。

的确,阮仙的身法很好,速度也很快,但他忘了一件事。我们的体力是拼不过野蜂的。随着体力的迅速流失,我们跑不动了。

阮仙自然成了野蜂重点关照的对象。耳边,我清晰地听到了阮仙的阵阵惨叫。

“先把蜂巢扔了吧,要不它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那,好吧。”阮仙气喘吁吁地说道,顺便把蜂巢扔进路边的草地上。

但是我们对形势还是太乐观了。愤怒的野蜂并没有因为我们扔了蜂巢,就放过我们。有几只野蜂开始蜇到我了。

“喂,蜂兄们,冤有头债有主。我只是过路的,你们可不要找我啊。”我试图解释,但徒劳无功。

“雷兄,快救救我。”阮仙边跑边哭,他比我更惨。我心里暗叹了一口气,迅速把上衣脱下来。

“别跑了,蹲在草堆里,尽量蜷起身子。”

我拉着阮仙,跑到路边的草堆里,让他蹲下来。然后,我用上衣,把阮仙的头包住,又抱着他,以减少被蛰到的面积,至少保证他的头不被野蜂蛰到。

“这样紧不紧?能呼吸吗?”

“嗯,谢谢。”阮仙轻轻应了一声。

我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蜂群的洗礼。马上,蜂群大部队来了。

我只听见耳朵旁一直“嗡嗡”作响。我的眼皮、鼻子、嘴唇、耳朵、脖子等等,都爬满了野蜂。

那一刻,我没有太多想法,只求这帮蜂大爷赶紧蛰完走人,不要在我身上爬来爬去了。那种在全身肌肤上爬来爬去的感觉更让我战栗。

对了,我忘了,蜜蜂蛰完人之后,它也就死了。它们是自杀性的攻击,带有悲剧的色彩。

由于阮仙被我抱着,他的头又被我上衣裹着,我自然就成了主要攻击对象。

不知道过了多久,蜂群终于平息了怒火,飞走了。我只觉得全身又肿、又痒、又痛,火辣辣的痛。

由于我身体的特殊性,屁股倒是一点事没有,可是背后的水管加荔枝可遭大罪了。这些野蜂居然可以透过衣服蛰我。我能感受到背后那根水管的样子,现在一定是肿成了油条。

阮仙轻轻把我推开,说道:“野蜂好像走了。”

“咕噜哝囔ㄅㄢㄤㄩ。”我嘴唇和舌头都被蛰了,肿得就像香肠一样,但还是含糊不清地和阮仙说了一句话。但他好像没听懂我在说什么。

“你还好吗,不管多痒,也不要去挠。”阮仙拼命地忍住笑,对我说道。

我看着阮仙,其实也有点想笑。他身上也肿起了好多块。我点点头,但不想再说话了,张嘴都疼。

我站起身子,只见地上死去的野蜂掉落了一地。哎,都是蜂蜜惹的祸。

“你在这等我一下。”说完,阮仙就离开了。过了一会,他居然带着刚才丢掉的蜂巢回来,嘴里还咬了一口。

“你尝尝。”阮仙递给我一块蜂巢,上面有香甜的蜂蜜。

“不了,回去吃。”我缓慢地搅动舌头,费劲地和阮仙说了这句话。阮仙抿着嘴,点点头,和我慢慢走回去。

碰巧的是,快到家的时候,遇上了路小鸡。他妈的,路小鸡居然不认得我了。

他问阮仙的第一句话是,“阮仙,你怎么带了一个猪头回来?”

我当场有拍死他的心情。但是让我心情更糟糕的还在后头。在一起吃饭的长桌上,除了阮仙外,个个都对我的新造型开怀大笑,嘴里还吃着我们带回来的蜂蜜。

这帮没良心的家伙。那一次,是我这辈子吃过的蜂蜜中最苦的。

但是,从这件事以后,我就感觉到,阮仙对我变的格外温柔。他甚至偷偷帮我洗衣服。我没想到他居然喜欢给人洗衣服。

阮仙自从尝到野蜂蜜的甜头后,就常常找我去山里瞎转,准备再干几票。

当然,我们再也不会像上次那样蛮干,都带上火镰,易燃的纸,找到蜂巢后,先点火生烟,把野蜂熏走,再偷上几片蜂巢。

有一天,我和阮仙又在山里找蜂巢。走着走着,阮仙突然捂着下腹,喊疼。额头都出汗了。

“怎么啦,是不是吃坏肚子了。快去找个地方方便一下,就好了。”我善意地说道。

阮仙点点头,说道:“雷兄,那你坐在这里别动哦。我去去就来。”

从阮仙的面部表情来看,他确实很痛苦,手不断按摩下腹,但在找地方方便的时候,又磨磨蹭蹭,挑了好几处地方,才蹲下来。

我觉得很好笑,在这荒山野岭的,在哪拉不是拉,就在我身旁拉也没事啊。我发现阮仙是越来越古怪了,难道也有病了?

我等了一会,觉得阮仙这一坨好像拉得有点久,该不会是便秘了吧。我有点疑惑,便走近阮仙蹲的草丛。

“你,你不要过来啊!”阮仙的喊叫声带着一点哭腔。

“你便秘了吗?”我又好气又好笑,便停下脚步问道。

过了几分钟,才传来阮仙的回答,好像是信号延迟了一般。

“没有便秘,雷兄,你身上带手纸了吗。”

“带了。”

“那麻烦雷兄拿给我,不够用了。”

我叹了口气,这手纸给了他,就不好生火熏蜂了,但也没办法。阮仙,他的屁股今天是没完没了了吗,这么多存货?

“你别绕过来,就放在那就行!”看见我准备从大草丛旁边过来,阮仙发出又高又尖的声音,吓我一跳。

“我直接拿给你不行吗?”我实在被他搞糊涂了。

“求你了,你把纸放那棵树杈上,然后转身过去,走远一点,可以吗?我自己拿。”阮仙几乎是哭着对我说。

我只好照办,但心里明白,竹林帮又病了一个。拉屎都怕人看见,不是有病是什么?

过了很久,阮仙才从草丛中出来,脸色惨白。

我大吃一惊,连忙问道:“阮弟,你是怎么啦?不会把肠子也拉出来了吧。”

“扑哧”一声,阮仙笑了,笑得连鼻涕都喷出来了。

“我今天不舒服。来,来病了。”阮仙的声音确实有点无力感。

我摸了摸他额头,没发烧啊。

“哦,我知道了,你长痔疮了,拉出血来了,对不对。其实,路小鸡也是这样,他的痔疮复发的时候,比石榴还要大。多喝点温水就好了。”我安慰他。

“没有,我,我不是长痔疮。”阮仙的声音突然小得跟只蚊子一样。看着阮仙不自然的表情,我便知道他在撒谎。于是,我决定用自己的慧眼来寻找真相。

“快看!那里有蜂巢。”我朝一个地方,胡乱指了一下。阮仙顺着我指的方向,左看右看。

我趁着他不注意,跳入路边的草丛,瞅了一眼他刚才蹲下的地方。虽然有点远,看得不太清楚,但我还是看到了一抹红。

我擦,流了那么多血,还嘴硬说没得痔疮,这少年,说话不诚实。趁着他还没注意,我又跳了回来。

“雷兄,我没看到蜂巢啊。”阮仙转过头来,对我说道。

“没有吗,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我淡淡地说道。

“雷兄,我今天不舒服,我们早点回去吧。”

“好的。”流了那么多血,当然会不舒服了。虽然真相已经大白,我还是没有当面揭穿阮仙。哎,承认长痔疮有那么难吗。少年的脸皮果然是薄了一些。

一路上,我喋喋不休,不断地告诉阮仙,“不要吃辣椒,不要吃难以消化的肉类”。

“你可以安静一会吗。”阮仙好像有点不耐烦。回去以后,阮仙便把自己关在屋里,不出来。

幸好,我在治疗痔疮方面有经验。过了一会,我敲了敲阮仙竹屋的门。

“雷兄,有事吗?”阮仙的脸色很差,应该是流血太多的缘故。

我左手提着一个装水的桶,右手拎着一支小木棍,走进屋里。

“关上门,把裤子脱了吧。”我对阮仙说道。

“你,你说什么?”阮仙很震惊,看我就像看个傻十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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