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过了几天,阿莲她们又和我们在一起,玩过家家了。但是,阿莲不肯再让我演父亲了。她说我什么都不会,又懒,只会打小孩,不配演父亲。
可是,不演父亲也就算了,阿莲居然让我当孙子。为了在过家家的圈子里混下去,我只好妥协了。当了几天孙子后,我非常的不爽。
因为当孙子啥也不能干,只能躺在沙子里“嘤嘤嘤”地哭。阿莲演的是我的母亲,她也不给我喂奶。而且我扮演的这个孙子体弱多病,常常被迫吃一些奇奇怪怪的药。
终于有一天,我因为这事和阿莲吵了起来。我便骂她是“空心圆饼”。阿莲的脸很圆,又掉了几颗牙,笑起来的时候,看上去中间是空的。
我当时说完就笑了,觉得给她起的这个外号真的很符合实际,很像阿莲。
但是,阿莲很快就反击了。她也给我起了一个外号,叫做“无毛秃驴”。
我这个外号就不仅仅是像了,那就是!
我当场就被气哭了。更可恶的是,阿莲还编了一首歌曲来笑我,“光头光头,下雨不愁;别人有伞,我有光头”。
直到二十多年以后,村里还有小孩会唱这首光头歌。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想头上长毛发都想疯了。
有人说过,不幸的童年要用一生来治愈。
我想,我这一生也是这样的。至少,我用了半生时间,才解决了关于毛发的困惑。
随着阿莲等人的大力宣传,我天生无毛这个缺陷被无限放大了。周边的人都拿这个事来嘲笑我,就连我的亲哥哥也在调侃我。
“无毛秃驴” 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成为我怎么都甩不掉的标签。
唯独有一个人不会嘲笑我,那就是阿诸。阿诸住在隔壁村,离我家并不算太远,比我大了两岁多,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情况下,和阿诸成为好朋友的,也许是小时候玩泥巴时,结下的深厚友谊吧。
阿诸从小就有一个武侠梦,经常会和我讲一些奇侠的故事,什么御剑飞行、千里杀人、飞升成神等等。
这些故事也让我也迅速沦陷了。我渴望成为一名纵横江湖的武侠,用内力长出一头秀发,再把那些嗤笑过我的人通通打倒。
阿诸知道我的心病。恰好,阿诸村里面有个老郎中。所以,阿诸常常会向老郎中讨教,如何治疗秃头。
大概是我十一岁那年,阿诸和我,在小溪边上玩耍。
突然,他盯着我的光头,大声说道:“雷老侠,我知道有一样偏方,可以让你的头发长出来,你敢试一下吗?”
我当时高兴坏了,谁不想和正常人一样,拥有一头乌黑的头发,哪里会有什么敢不敢的。所以,我当场就说要试一试。
于是,阿诸就带着我,到附近小山上挖一种很奇怪的草。阿诸说,这种草的名字就叫长草。然后又让我抓了两只蜗牛。我们就带着大把的长草和两只蜗牛,下山了。
阿诸告诉我,只要把长草捣烂成泥,再混上蜗牛的粘液,涂在光头上,一连十几天,就会长出头发来。
我当时高兴坏了,就按照阿诸的方子,涂了差不多一个月。
每一天,我都要摸头好几遍,日夜盼望着长点头发出来,哪怕是长点绒毛也行。
结果,头发没长出来,反倒是长了一把胡子。
明明涂的是头顶,怎么下巴长毛了?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不长头发长胡子,这更让人笑话。
于是,我赶紧把外敷的粘液停了。之后,我一连好几天不敢出门,心里恨死阿诸了。
刚好,阿诸跑过来找我。看到我的样子,阿诸也很内疚,便和我道歉,说这是他在老郎中书上看到的偏方,是想帮我,才出这个主意的。
虽然阿诸的语言很苍白,但他手上带来的猪肉却十分红润。
还有什么事情是一条猪肉不能谅解的呢?
我瞬间就原谅了阿诸,谁叫我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呢。
而且,长胡子这事并不难解决,我用刀具慢慢刮掉了。在停止涂粘液的一段时间后,我的胡子也不再长了。生活恢复了正常。慢慢的,我也淡忘了这件事。
但是,阿诸还是耿耿于怀,惦记着我的光头,不愧是好兄弟。
过了段时间,阿诸再次找到我,神秘地对我说道:“你有救了,这次的偏方绝对能够让你长出头发来。”
阿诸一向见识广,我当然相信他,同时也迫切希望改变自己的形象。因为秃头的原因,我在外人面前总是抬不起头来,特别是在女生面前。
和上次外敷的不同,这次的偏方是内服,需要三味药。
第一种是切片的芦荟。这个比较简单。我大爷的舅妈的侄女家里就种有芦荟。我毫不犹豫地上门找到她,移植回来几颗芦荟。
第二种是神奇的蘑菇。这个我就不懂去哪里找了,幸好万能的阿诸懂。于是,我和阿诸又上山了,去采神奇的蘑菇。
但是最难的还是第三味药——风干的句米。句米是一种犬类在吃饱撑后,没消化完剩下的软性固体。我倒不是为找不到句米而发愁,而是句米的味道实在难以入口。
但是聪明的阿诸告诉我,想要咽下爽口的句米,必须要风干两次。半信半疑的我还是为了梦想行动了。
我们先是收集了大量句米,放在太阳下自然风干,接着按照阿诸的方法,用河水泡一遍后,再次风干。
看着这堆灰白色的小碎块,我又喜又悲。喜的是终于有望摆脱秃头的形象了,我要长毛了;悲的是我要吃句米了。
在阿诸的技术指导下,我把切片的芦荟、神奇的蘑菇、风干的句米这三样完全不搭边的东西,捣烂了,煎成浓浓的一碗水。这碗汤汁浓郁的药水,散发出奇怪的味道。
我不禁陷入深思,这是给人喝的吗?
我当时多少有点打退堂鼓了。但阿诸说话了。
“你相信光吗?”
“相信!”
“你相信奇迹吗?”
“相信!”
“你相信我吗?”
对阿诸最后这句问话,我迟疑了,但还是点点头。
“那就趁热喝了吧,为了头发!”
看着阿诸坚定的眼神,我豁出去了。
我微仰着头,把嘴巴张到最大。趁那碗药水不注意,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它牛饮下去。
当温热的药水如惊涛拍岸般,涌入我的口腔之时,我的舌头战战兢兢,一动不动,生怕沾上一点点句米。
当药水完全入胃后,我紧紧闭上嘴巴。因为,我已经察觉到,胃里产生了许多小泡泡,正准备腾升。绝不能让药水从嘴巴喷走。
阿诸紧张地盯着我,问我为什么出这么多汗。
我根本无暇理会他,咬紧牙关。因为,肚子里已经开始翻江倒海。我怕一张开嘴,就会喷吐他一脸。
过了一段时间,肚子里终于平息了。我长舒了一口气。
阿诸问我,应该不是很难喝吧?我懒得和他废话,直接把碗放在他鼻子下面。
“碗底还剩一点点,你可以尝一尝。”
阿诸闻到了那个奇异的味道。
只听见一声怪叫,阿诸像风一样,夺门而逃。看着他极速消失的背影,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奔逸绝尘。
在阿诸的不间断鼓励下,我每天喝这奇怪的药水一碗,一碗又一碗,一日复一日。就这样,坚持了差不多两个月。
我每天都摸摸脑袋,又摸摸下巴。头上还是一毛不长。幸好,胡子也没有长。
但是,我坚信这次阿诸的偏方有效果。因为,我的身体越来越热,感觉有股热流在经脉里游走。
这应该就是要长毛的征兆。
有一天晚上,我做了很奇怪的梦,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我身上发芽了。
然而,第二天起来,我来到河边,水里的我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无毛秃驴,心中略有失望。
这个奇怪的梦持续了两个晚上。
到了第三天,在冲凉的时候,我终于发现了我身体上的异常。当时差一点,我就吓晕过去了。
我惊恐万分,简单冲洗后,穿上衣服,去找阿诸。这偏方是他推荐的,应该可以解答我的困惑。
看见阿诸后,我把他拉到屋里,反锁上门,然后向他展示偏方的药效。
“阿诸,你快看看,我这些是什么?不会是脑袋上的头发长错地方了吧。”
我说话的声音带着哭腔,当时真的害怕极了。
只见我的膝盖以上,肚脐眼以下,密密麻麻长了一圈又一圈的黄色东西,又像草,又像毛。
阿诸叹了口气,说道:“雷老侠,你知道为什么这一章改了二十多遍,还过不了?”
“你知道?”
“没错,因为你又涩情,又地俗。你是个俗人,怕是入不了雅人的法眼。”
“雅人?雅人是什么人?”
“雅人就是全身上下,没有毛,没有排泄物的人,是一群只有高级趣味的人。”
没有毛我可以理解,但没有排泄物是怎么做到的,我心里十分好奇,但也没有继续追问,因为故事还要继续编下去。
“阿诸,别说那些没用的,你快说,这下该怎么办?”
“其实,你根本不用怕,你身子上长出来的这些叫做境界。看,我也有。”
果然,我有的阿诸也有。我长舒一口气。我还以为得了什么怪病。
我们就这样,你看我的境界,我看你的境界,开怀大笑。
但是,我们两个很快就发现了不对。我那些境界也太吓人了吧,从膝盖到腰间这个位置,好像是铺了一层毛毯,中央部分隆了起来,而阿诸那里仅仅是稀疏几根境界而已。
阿诸也许是有点嫉妒,陷入了深思。他比我大两岁多,但下面的境界和我差太多了。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长出这些境界的?” 阿诸问道。
“就,就是这两天才长出来的。”
两天长出一层境界?阿诸震惊了。但很快,阿诸就做出了科学解释。
“哎,没事的,你不过是境界茂盛一点而已,可能是苍天为了弥补你头上的不足,让你长境界快一点。境界越茂盛,越有大人味。”
听到这里,我开始骄傲起来了,原先的不安早已拋到脑后。我双手叉腰,大开门户,昂首挺胸地大笑。
“加油,阿侠,要坚持吃药哦。”
我的挚友——阿诸再次鼓励我。我点点头,穿好衣服,走出门去。空气中回荡着我豪爽的笑声。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无毛人。
但是回去几天后,我就发现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年轻人对事物的认识往往只停留在感知觉上面。哎,我当时还是太年轻了。
我下面的境界还在疯狂地生长,不但是前面有,连后面也有了。
我既感到自豪,同时又十分痛苦。
以前,下面光秃秃的时候,我解手都不用手。只须双手叉腰,一股强劲的水流就会准确地浇到四米开外的小草上,淋漓酣畅。
可是又长又厚的境界已经改变了正常运动轨迹,直喷变成了花洒。液体根本无法穿越境界。就好比在水龙头上套了许多次过滤网。害得每次小解我都要洗脚。
更难受的是出恭的时候。现在,我必须要用双手拨开后面的境界,才能顺利完成一次出恭。
我羞愧地连门都不敢出。因为那天,我父亲看着我下面前后鼓起的小山丘。他皱了皱眉毛,说了一句。
“阿侠,以后不要把馒头塞进裤裆里,要珍惜粮食。”
“好的,阿爹。”
我不敢多做解释,惊恐地回到自己的小屋里。幸好,挚友阿诸在关键时刻来看我了。在阿诸好奇的关心下,我再次向他展现最新的药效。
他那是什么表情,是羡慕嫉妒恨吗?咦,他干吗要拼命捂着嘴。他妈的,他居然笑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我们两个都意识到一个问题。这一切,肯定是那奇怪的偏方造成的。
阿诸拍了拍我的肩膀,缓缓地说道:“先把药水停了吧,长出来的境界,我来想办法,放心吧。”
我穿好裤子,拼了命地点头。现在,阿诸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谁叫他是睿智的阿诸。
彷徨中,阿诸终于回来了,还带来一把剪子。考虑到我的视线已被挡住了,阿诸主动帮我剪境界。我一把一把地拽着,他一把一把地剪着。
阿诸的手法很快,剪子又非常锋利,境界刷刷地掉。在这过程中,我有点害怕,几次提醒他慢一点。
“阿诸,你看着点好不好。喂,你差点剪断我的东西了。”
我看着阿诸越来越快的手法,只担心他眼花了,或者手一抖,剪错了。有些零部件,被误剪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那是彻底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