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大军陆陆续续开进龙德堡,此时夕阳的橙色霞光已经将龙德堡小教堂的尖塔映照在天际了。弗兰西和他的侍卫们算是最后一批进入堡垒的,此时堡垒内外停满了各种大篷车和板车和厢车。堡垒外城黑森州的禁军士兵们有些在吃饭有些在收拾宿舍,整个宿舍区嘈杂成了一片。
穿过第二层高大的青石城墙,弗兰西一行来到了内堡中央。七八座坚固的石制建筑中间环绕的小广场上,一位身材有些发福的灰袍男人领着一众军官站在那里等待他们。弗兰西尚未近前便赶紧下马,因为那发福的灰袍男人正是皇家骑士团第一副团长、帝国中将 因戈尔.波特 子爵,他身后是皇家卫队长、帝国少将帕里斯子爵和皇家骑士团首席骑士、帝国上校丕平爵士。这三位可都是骑士团中最重要的长官,弗兰西在骑士团只是挂名副团长少将军衔,见到长官和前辈自然要立刻上前行礼。
可还没走到他们身前,三位长官却先齐身敬礼,口中喊道:“参见黑森公爵龙德.弗兰西王子殿下!”
弗兰西先是一惊,随后马上意识到此次出征自己俨然已经换了身份。自己虽然也穿了军装但外面却套的是福莱置办的那件裘皮大衣。因此骑士团的同僚眼里,没有穿军服的他现在的身份并不是骑士团的少将,而是统帅着本州军队前来助战的‘黑森公爵’。身份的变化导致的结果让弗兰西尴尬不已。但他也无可奈何只得立刻还礼,并且有意说道:“长官,皇家骑士团龙德弗兰西归队报到!”
三位长官有点意外的相互看了看,波特子爵立刻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可嘴上却说道:“错了错了,殿下此次出征代表的是黑森州,公爵大人不能再以骑士团身份与我们同僚相称了!”说着波特子爵谦卑的再次点头致意。
“长官见笑了,卑职虽然身兼黑森禁军统帅,但心思所向永远都是我的皇家骑士团!”说着把右手一横敲了敲自己的左胸,这是骑士团特殊的致敬方式寓意忠诚。
波特子爵欣慰的点点头,伸出双手捧住弗兰西的手说道:“谢殿下一片赤胆忠心!身份之事我们暂且不议。来!我们去礼堂面见大团长。咱们得好好研究研究本次的战役!”说着拉住弗兰西便往广场东边的小礼堂走去。
“大团长身体如何?”弗兰西走着想起了叔叔安德鲁,之前听说他染疾在身不能下床移动,今天又没有见到本人,于是弗兰西立即询问起来。
“哦,大团长风寒未愈见不得外面的风,他本来说要亲自出来迎接的,让我和丕平爵士劝了回去。这会儿正蹲在小礼堂里等您呢!”波特子爵答道。
“殿下您叔父近来愈发固执,坚持说自己只是风寒,大夫认为他需要回内地休养。但您叔父坚持要带队出征,您是他的侄子,请务必劝劝大团长。”帕里斯子爵此时也凑上前小声建议道。
“叔叔他铁打一样的汉子没想到这次病得这么严重……”弗兰西听到帕里斯的劝解自言自语道。
“嗨!怎么都是年近半百的人了,也没个人儿照顾啊…哎…不服老不行了!”丕平爵士在一边叹气道。丕平爵士是目前资历最老的骑士之一,他入团时间甚至比安德鲁还要早一年,现在他是骑士团首席骑士,顾名思义是战斗技巧最卓越的骑士,这个职位相当于骑士团的总教练。
弗兰西轻叹一声,想到叔叔自爱妻去逝之后鳏居多年,如今病重身边连个照应的夫人都没有实在于心不忍。说着几人已经穿过广场来到了小礼堂,这里已经被改造成了一座大大的指挥室。只见一座巨大的沙盘摆设在礼堂正中间,占据了两张大床的空间。沙盘外围还摆放了长条桌围了一圈,上面摆放着各种便签棋子和推杆。
弗兰西走进小礼堂里面很是昏暗,等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他才注意到这座沙盘居然是阿拉贡山口以西直到罗西克北部和整个旧都地区的大沙盘。上面河流、山脉、森林、沼泽、荒地、城市、道路一应俱全,大小堡垒、营寨、军队摆放得密密麻麻。三位参谋正在用推杆和各种写着字符的标签进行推演。弗兰西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沙盘实体,出于职业军人的本能他还没来得及褪下大衣便忍不住趴到了沙盘边上仔细端详了起来。
“这是现在整个阿拉贡以西最详尽的沙盘地图了,咳!咳!要感谢萨森内长提供的情报和参谋团的手艺,要不哪里能有着么详细的地图。”突然从沙盘另一边传来了一阵沙哑而又浑厚的嗓音。
弗兰西猛地抬起头,这才发现沙盘正对着的大橡木椅中居然坐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男人身上盖着一条熊皮被子,要不是他说话弗兰西还以为那就是一团被随意堆在那里的皮毛被子呢。
‘是安德鲁叔叔!’弗兰西立刻认出了对方。可刚要喊,自己又觉得不妥。于是立即站直靴跟一碰敬礼道:“大团长!弗兰西向您报道!我刚才没有看到您在哪里。”
安德鲁摆摆手示意他不要拘礼,但他却猛烈咳嗽的说不出话来。直到他咳嗽过去,他才深吸一口气缓过神来说道:“你应该穿禁军制服的,弗兰西。怎么现在里面还套着骑士团的短猎装呢?”
弗兰西这才把敬礼的手放下,微笑着回答:“哦,我的禁军制服还没有定做好,就先还穿这件骑士团的军服了。正好我也更喜欢骑士团的短猎装。”
确实在那个时代军服并没有严格的制式,军队每年只为军人们提供一两套军服,这样显然是不够穿的。因此军方给军人们配发相应的款式图纸,所以大部分的军服都是军人们去裁缝店或者自己家人定制的。各个主力军团由于作战区域不同军服的差异还是比较大的,皇家骑士团军官的制服则跟禁军的军服样式有很大不同,骑士团军服以短夹克形猎装为主,配着短马裤和长筒靴的骑装样式设计,穿着起来更偏重骑乘;禁军军服则以长褂和长马裤中筒靴的步行猎装样式为基础设计,更倾向与步装。虽然法兰军服都是蓝灰色但由于各地染织工艺不同,军服颜色也呈现不一样的特点。皇家骑士团配发的军官服颜色更鲜艳,而黑森禁军使用的面料普遍更深一点。各个军团也有意保持这种不同,以此体现出各自的特点。
弗兰西见叔叔就在沙盘对面于是就想要走进说话。可安德鲁立刻摆摆手咳嗽着说道:“咳咳,不要过来,孩子!军医官说了这个会传染的。你就在沙盘对面说话就好了。”
弗兰西只好作罢,便站在沙盘对面关切的问道:“叔叔您身体怎么样了?是否要提请防务省调您先回皇城修养?”
“咳咳咳……,宫里呆久了连你也变得絮絮叨叨了……先看看这沙盘吧。现在的局势可比去年更糟糕了,联军去年在旧都的退却导致现在瘟疫和邪教势力已经蔓延到了整个罗西克北方。现在整个卡拉平原都受到了威胁,重镇洛林现在挤满了北方逃离过来的难民,如果不是洛林山脉的阻隔,恐怕阿拉贡山口至碎塔湾的大道早就中断了。”安德鲁说着,边上的参谋军官立刻用推杆为弗兰西在沙盘上指出。
弗兰西粗略一看便知道形势不容乐观,虽然地图上满是我军和友军的棋子 但整个旧都地区却空空如也,唯独只有靠近罗林山脉和卡拉平原的边缘放置了几枚象征敌人的骷髅棋子,但也就是在这个方向却倒着三四枚友军的棋子。那里便是去年北罗骑士们折戟沉沙的地方也是去年皇家骑士团被迫撤退的地方。虽然前线吃紧,但弗兰西现在更关心的是如何为整支法兰远征军提供补给,因为这才是他下一阶段的主要任务。于是他慢慢踱步到沙盘的另一边仔细观察着罗西克北部的道路和城镇,旧都战场的位置离阿拉贡山口足足有上千法里,虽然那里更靠近罗河入海口,而且还有罗河自南向北直通旧都地域。但直觉告诉弗兰西这条路绝不是个好选择。
首先,罗河入海口坐落着北罗公国的首都大公堡。虽然那里有海港和码头,但北罗大公堡绝不是一个好的物资集散地。以北罗大公劳尔.亚比齐贪婪无比的性格和北罗西克军队散漫的纪律,物资运到那里就等于是羊入虎口了。其次,罗河水流湍急又常年没有疏浚过,能不能逆流北上行船都是另一件事,而且沿岸疏于治理情况复杂,很难作为一条安全稳定的补给线考虑。
如果不走这条捷径,另外一条路便是船队由碎塔湾入港,沿圣河逆流而上抵达查塔姆侯国的领地,最远能到河口镇。这也倒是一条不错的补给路线,至少可以省去补给翻越阿拉贡山口的麻烦,从米萨运输的军粮可以直接沿龙溪南下从查尔顿港换海船直接运到碎塔湾。这样就能节省一半的路上运输,但碎塔湾现在依旧是神圣王国控制,虽然法兰商船禁令已经解除,但运粮的兵船是否可以靠岸现在还是未知数。
要是上面的两条路都行不通,那就只有北方一条大道可以进行补给,这条补给线不仅漫长还要翻越阿拉贡山口。不仅损耗太大,运输的人力和时间都会大大增加,这样必然会成为巨大的负担。这次旧都之战也没有自由城的赞助和本地势力的补给,为上万规模的军队补给无疑对于法兰财政而言是个巨大的负担。
“说说有什么打算吧?咳咳!我的运粮官……呵呵呵”安德鲁故意戏虐的说道。弗兰西自小与他相交甚好,成年后又在他的部队入役,这孩子的心性他当然知道。骑马冲锋自然是弗兰西想要的,但国王亲自下令让他保护运输线安德鲁自然也不能违抗。
弗兰西抬眼看了看安德鲁没有接茬,只是接过参谋手里的长杆指着阿拉贡山口到罗琳之间的道路说道:“现在能走的只有这条直通西方的大道,但这条大道通过的势力众多,而且疏于修缮并不是一条好走的路。但这条大道的战略意义远远大于现在的实际情况。因此我们正好可以沿途征调民夫拓宽道路修缮桥梁,在沿途村镇、渡口、桥头、分散驻军,争取可以完全控制这条大道。阿拉贡侯国与查塔姆侯国与我们邦交较好,因此他们境内各个据点不需要大批驻军,但在罗林到卡拉一线需要重兵防卫,北罗地区的各个领主各自为战盗匪横行,满载补给的大车就跟进入森林的肥羊一样。”
“呵呵~没想到你还做了功课了,很好啊……咳咳咳……”安德鲁欣慰的笑道。
弗兰西摇摇头,继续说道:“不止如此,从国内调粮要从米萨出发,调武器要从皇城出发,调马匹要从诺丁出发。这些资源汇集到黑森还要翻越阿拉贡山口,人运马驮都是成本。这太高昂了,因此最好的方法并不是走这条路。而是控制这里!”
说着弗兰西用长杆坚定的指向了沙盘上一个不起眼的地方,安德鲁探身细看,若有所思的说道:“河口镇?”
“对,河口镇。这里我途径过几次,详细看过这里的桥梁和水道。罗林河到河口镇是可以通行浅水驳船的,这里是当地一个小有名气的水旱码头。只是靠近查塔姆侯国首府所以名气不大,但正因为如此开发这里才不会引发太多非议,而且只要稍加改造这里就非常适合作为补给物资的集散地。”弗兰西说道。
安德鲁点点头问道:“可是罗林河是圣河的支流,圣河是汇入碎塔湾的。碎塔湾可是神圣王国内海啊,我们的兵船如何能够驶进来呢?”
弗兰西微微一笑:“叔叔您真是病糊涂了,现在看确实行不通,可是您忘了我们有天才外交家了么?”
“弗勒格!对啊!有他出马说不定连军饷都能帮我们一并搞定了呢!哈哈哈~咳咳咳……”安德鲁说着兴致高了起来。
“不要太贪心了叔叔,节俭可是我们皇家骑士的美德。我刚路过堡内可是看见不少骑士团的兄弟都置办了新的铠甲和斗篷,一个个都红光满面精神焕发啊。”弗兰西也调侃道。
“啊,这都是他们去年得到的赏赐,这都是拜你们兄弟去年陆桥的功业所赐啊!当然我很高兴他们没有把这些赏赐用在置办产业和女人身上。你知道的弗兰西,那些东西会让勇敢的战士变得软弱,会让高贵的骑士变得庸俗。他们置办的武器和斗篷也都算是用在了有用的事情上面!”安德鲁倒是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是当然,我很乐意看到一支强大而华丽的军队,在战场上碾碎敌人!”弗兰西虽然不是很认同这种观点,但还是马上恭敬的附和道。
“嗯,很好。你也先去安排你的黑森子弟兵们吧,他们很快就要踏上异国的土地了,要注意鼓舞他们的士气同时也要强调军纪。咳咳咳……明天有个作战计划的会议,你也要一起参加,我们讨论作战计划的细节。去吧~”安德鲁吩咐道。
“遵命大团长!”弗兰西靴底一碰敬礼离去。
走出大厅帕里斯子爵马上迎 了上来,“殿下!哦不,公爵大人!我专门嘱咐军需官在驿馆二楼为您腾出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请您过去入住。”说着招呼一旁的两位女孩抱着崭新的毯子和被褥过来。
弗兰西一看两个女孩就知道这是山下阿拉贡村子里过来的帮佣,龙德堡常年驻扎着数千皇家骑士团将士,洗衣做饭打扫收拾都需要帮手。但法兰在山口西侧是没有国土的,同时军堡内又不允许民众进驻,因此山下不远的村庄就成了堡内人手和新鲜蔬果的主要提供地。法兰军堡规定非特殊情况是不允许外国平民在堡内过夜的,因此这些帮佣每天早上坐着专门的大车进堡上班,黄昏坐着大车返回,一干就是整整一天。当然堡内的士兵也会在休假日下山去找乐子,因此山口村上酒馆和廉价的秦楼楚馆开了好几家。
弗兰西道了谢,两位女孩便引着他上了驿馆二楼。驿馆的房间都是单间屋,门口朝阳背靠堡垒内墙,房间门前便是半开放的走廊和屋檐。弗兰西的这间是正中间的一间,这个房间晚上会更暖和些。打开门房间里的一切便映入眼帘了,军事堡垒内的驿馆谈不上豪华,就是最普通的装饰,屋里一张窄床靠墙摆放、门边小窗下有一张桌子,一副粗瓷茶具和一盏马灯摆在桌上,两把极其简单的木凳子摆在桌前。床边有一座大概是胡桃木做的衣柜造型非常朴实,衣柜边上有一个放着木盆的盆架,盆架下面有个便桶,边上放了个小水缸。除此之外整个房间就没有任何多余的家具了。房间四墙都刷了白色的石灰,背墙上开了一个小小的壁炉,壁炉边上堆放了一小堆摆放整齐的木柴,壁炉里面有架子和一个小小的铁锅。壁炉边上的壁橱里摆放了一些餐具,半罐茶叶和一点盐巴,这里应该可以加热些食物。这间屋子虽然简朴但非常干净,一看就是刚刚有人收拾过的,只是之前没有人居住里面显得有些冷清。女孩请弗兰西先在门口等一下,她们要进去准备一下,弗兰西便在门外的栏杆前打量起了堡垒。
这座铭记着龙德.尼尔兰曼王族光辉历史的堡垒,虽然已经矗立了几个世纪,但依旧正常运转着。一切就跟他年少时第一次翻越阿拉贡山口初见这座堡垒时一模一样。此时夕阳的余晖正好斜照在着堡垒的尖塔的顶端,镂刻着百合浮雕的金色新教八芒十字在塔尖熠熠生辉,就仿佛是另一颗闪耀的太阳一样。内堡中心的小广场上已经列好了队伍,这是准备排队进入大礼堂用餐的士兵。在法兰军队中一般士兵和军官是不在一起用餐的,士兵一般一日三餐会比军官们更早一些,他们大多会在驻扎地的食堂或者是野外的篝火前分批集中吃饭。而军官们则有专门的食堂或者由勤务兵把饭送到自己的房间单独用餐。这样分开一方面有利于军官们建立威信,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军官们的饮食要明显好于士兵。
趁着弗兰西倚着栏杆等待的功夫,两位少女立刻进屋铺好了床褥又升起了壁炉,很快屋子里面有了一丝暖意。接着她们又从小水缸打水,清洗了铁锅和茶具,又添了水在锅里煮。两个女孩虽然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但干起活来却十分麻利一看就是常在这里打工的。不一会房间里便暖和了起来,女孩们把烧开的热水倒进茶壶里沏茶。接着又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皮囊,把剩下的热水倒进了皮囊里,然后绑死皮囊口塞进了刚铺好的被窝里,这是为客人暖床用的。整个过程非常的流畅,弗兰西只是在门口站了一小会两个女孩便行云流水般的完成了一切。接着一个女孩出来打招呼道:“大人,房间准备好了。”
弗兰西‘嗯’了一声便进了屋子,这时一个女孩绕到弗兰西背后为他脱大衣,另一个女孩则从床下找出拖鞋来到弗兰西面前跪下为他脱靴子。弗兰西不习惯有人伺候便示意女孩们停下,然后吩咐道:“好了,不早了你们可以回去了。”
可是两个女孩你看看我看看你,谁都没有动。其中一个金发颇有姿色的女孩轻佻的笑道:“大人,这黑堡晚上可是很冷的,您要是需要我们今晚可以留下的。被窝里只有一个水袋取暖怕是会冻坏大人的。不如让我们小姐妹俩陪您暖和暖和再睡~?嘻嘻嘻~”
弗兰西马上明白了这俩女孩原来不只是帮佣那么简单,他以前常在龙德堡驻扎,知道军士们会和这些阿拉贡的帮佣们厮混,但是这么名目仗胆的‘邀请’还是他头一次遇到。“呵呵……”弗兰西苦笑了两声,一方面他是被着‘邀请’弄得不好意思,另一方面也是被阿拉贡少女们的直率给惊到了。这几天连续收到两次‘献美’,弗兰西觉得有点可笑,难道是大家都认为贵族男子成年后都离不开女人么?还是众人有意在试探自己的喜好呢?
这次弗兰西可不会像上次在下镇那么尴尬了,于是大方的摆摆手说道:“龙德堡内晚上不许外人留宿,你们还是早点回镇上去吧。”
“谁告诉您我们要留宿了大人?只要在午夜宵禁前我们姐妹俩回去就是了,反正已经有大人替您付过我们的车马钱了~”另一个身材丰腴的黑发女孩略带挑逗说道,说着还有意挤了挤胸前的黑色袢带裙。
弗兰西一想确实这样似乎并不违反禁令,看来再严格的规定也有可以游走的空间。他端详了一眼两个女孩,虽然也长得不错,但论姿色可是不如下镇驿馆的那两位黑森女孩。但这四人总还是普通平民家里姑娘的模样,远比不上伯恩斯小姐和贝斯小姐那般美貌和富有异域风情。不过两位阿拉贡女孩的率真可是比下镇的那俩位法兰女孩来得直接多了,说起那事儿来完全看不出有任何羞涩。弗兰西心想:看来阿拉贡山口这边的民风可比另一边的法兰开放多了,难怪有骑士们调笑说‘山口这边的空气闻起来都会让人感到自由’。
“怎么样大人?不想尝尝阿拉贡春天的‘樱桃’么?嘻嘻嘻~您要是不要,那车马钱我们可也是不退的哦~”那金发女孩有意搂了搂边上的黑发女孩,把她往前推了推调笑道。
弗兰西有些不知所措,但他还是想要保持威严,生怕被这俩阿拉贡村姑给看扁了。于是他强装镇定的微笑着闭眼,然后尽量自然的摇了摇头。
“哎……那好吧,错过了您这么英俊的大人,我跟小姐妹只好去村上的酒馆碰碰运气了~”那金发女孩用略带失望的语气娇声说道。
“红草莓酒馆,我俩晚上在红草莓酒馆当招待。村上一共就三家酒馆,有上好客房的就红草莓一家,你们那些骑士老爷们最喜欢光顾哪儿了。您要是改了主意,午夜打样前我俩都在。嘻嘻嘻~”那个黑发女孩也不恼,说完笑着把搂住她的金发女孩反手一楼,两人相互搂着腰欢欢喜喜的扭着腰肢转身下楼去了。
爽朗的笑声很快从楼梯下传来,弗兰西没有进屋而是站在栏杆边看着她们穿过了小广场,俩人大概是白得了车马钱心里高兴,嘴里唱起了小曲。虽然她们的尼尔兰语有很重的阿拉贡口音,但歌词的内容弗兰西是能听清楚的。这大概是一首酒吧女招待专用的调情曲。
“来吧老爷~坐我这桌~
外面太冷~我这里暖和~
顺其自然啊老爷~请您放松~
把脚放椅子上吧~我懂您啊老爷~
……”
这歌词内容很是轻浮,但调子欢快,两个姑娘声线一高一低唱得很是俏皮。引得广场上列队等着进食堂吃饭的士兵们一阵欢笑,不少人甚至对着俩女孩吹起了口哨,有些还喊着询问姑娘的名字。
俩姑娘也毫不羞涩,甚是享受这种‘众星捧月’般的待遇。她们越唱声音越大,那金发甚至掀起围裙露出穿着长袜的小腿来给士兵们看。那些士兵们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挑逗,口哨和叫喊一时闹得更凶了。这时才有维持秩序的长官过来训斥,但似乎没什么作用,那黑发女孩又朝队伍来了个飞吻,喧闹声音马上变得更大了。
“我俩在红草莓酒馆等你们~!”俩姑娘回头喊道,听到这些排队的军人们闹得更肆无忌惮了。直到红禁军闻声过来巡视,大家立刻便安静了下来。等红禁军们离开时大家再找那两位姑娘,可这时那俩姑娘早就消失在了城堡大门外。弗兰西看着广场上的这出闹剧,无奈的摇了摇头。
“嘶~~~这小殿下是不喜欢姑娘么难道?”小广场另一角一个声音不解的自言自语道。原来是帕里斯子爵正站在这里抬头盯着弗兰西发问。
“嗨……雄狮怎么可能瞧的上土狗?”另一个声音略带嘲讽的说道。帕里斯子爵似乎略有所悟,立刻把目光收了回来。原来他对面站着的是首席骑士长丕平爵士。
“嘶~有道理,可是这贵族姑娘可不好找啊……”帕里斯子爵顿觉为难的又自言自语道。
“嘿~子爵大人,您是前线军官。又执掌皇家卫队,未来升任副团长或者调任个州禁军司令是早晚的事情。何必要专门安排这种事儿呢?我劝您还是别花心思在小殿下身上了……”一个声音无奈的劝道,原来是边上的第一副团长因戈尔·波特子爵。
“嗯……副团长大人有所不知啊,这手段确实有些拿不上台面。出任什么地方大员我不在乎,我在乎的是什么您是知道的。家父一直背负着‘土堡-哈夫之战’失败的骂名,我若不耍些心机巴结王室成员,将来哪里有机会在家父去世之后继承侯爵之位呢?只有名正言顺的承继了我父亲的侯爵之位,才能堵着世人的嘴,才能证明我家族仍受王权认可!只有这样我才算是洗刷了这些年蒙冤在我们家族头上的骂名啊……您以为在下不想靠实打实的军功挣回荣誉么?可您看就连南征北战的大邓迪侯爵怎样?不也一直没有拿到承继其父位置的《公爵诏书》么?”帕里斯子爵有些委屈的说道。
“嗨!子爵大人,您不必为了家族的过去所累,咱们法兰是出了名的‘官位易得、爵位难封’,而且不见得封爵就算一雪前耻啊。而且公道自在人心啊!当年‘土堡-哈夫之战’过后,陛下不是下诏罪己,完全没有追究令尊大人的责任啊!而且还专门挽留令尊大人继续担任要职么?这待遇连当年的容克老帅都没有啊!”丕平爵士说道。
“哼!就是这个‘人心’害人!就是那次‘专门挽留’,这才是我们家族蒙冤的关键所在!凭什么家父和容帅都是引咎辞职,容克老帅就能落得身后清白甚至很多人还为他鸣不平,可家父却要背负骂名呢?而且他容克家族男丁绝嗣,容克老帅仙逝之后一了百了要着名声何用?可我们家族的后人却要一直生活在阴霾之下!?我不服啊!”帕里斯子爵越说越激动,仿佛如千斤巨索扼住了喉咙一般憋得满脸通红。
见此情形因戈尔·波特子爵连忙劝道:“帕里斯大人!?帕里斯大人!?千万不要这么想啊!哪里有什么阴霾之下?您如今不也照样升任了将官军衔么?您在‘陆桥之战’军功盖世!谁还记得十六年前的那场战败啊!”
“因戈尔!你我是一届同窗,我在学院受得到那些白眼你可是统统见过的。就因为我家族是后起的新贵族,不如容克老帅家族久远,他们就能把失败全部归结与家父!我父亲当年就是皇城州的禁军统帅而已,而且随驾出征哪里有什么权限?‘土堡-哈夫之战’前后调兵二十万,最后惨胜签下‘城下之盟’,怎么能全怪在我家头上!?反倒是最后临阵被换下的容克老帅倒是落得一世清白!因戈尔同窗,因戈尔大人,您说这公平么?”帕里斯最后几乎是大声吼了出来。他与因戈尔·波特子爵是一届的骑士学院同学,两人在学院时代便结下了深刻友谊,因此在私下谈话时两人都不称对方爵位。
因戈尔·波特无奈的点点头,确实帕里斯说的是实话。在‘土堡-哈夫之战’中确实当时的防务总长容克老帅责任更大,可是他临阵被王后强行换下临走时毫无体面。之后便告老还乡没几年就郁郁而终,这样‘悲惨’的结局使得后世舆论对他颇有同情。但失败总是要有人承担骂名的,皇城禁军司令老帕里斯侯爵,不幸被人当作了替罪羊。因为土堡一战中他没有阻止国王急行军,导致全军覆没国王险些被俘。按理说他的责任在整个战局中并不算大,但军界处于对老帅的敬重和政界碍于批评国王的避讳,老帕里斯侯爵成了舆论上的众矢之的。如此看来,此事确实对帕里斯家族很不公平。
作为同窗好友因戈尔·波特当然知道帕里斯家族的委屈,但也只能尽量安慰帕里斯子爵的情绪。他一边拉着帕里斯的胳膊一边好言相劝道:“帕里斯!帕里斯!你别激动啊!哪里有那么严重啊!不能这么想啊~”因为帕里斯的声音很大,广场上兵士们有些把头从远去的姑娘身上移到了这边。因戈尔·波特子爵只得一边安抚一边拉着帕里斯往更角落里走,生怕他们的谈话被士兵们听去了。
“什么陆桥军功盖世?那战事远在天边!又没有几个法兰贵族亲眼见证。国内哪里有人会记得‘战神王子’背后还有个叫帕里斯的是谁?‘土堡一役’留下的骂名您也千万别说没有影响,你我是一届同窗,您升任将官做到副团长已经快十年了。如今已经官至中将荣登第一副团长之位。可我呢?年近不惑才刚刚混上将官,在世的同学之中恐怕我是升迁最慢的了吧?您还说那‘土堡-哈夫之战’失败对我们家族毫无影响?鬼才相信呢!”帕里斯恢复了些理智但依旧愤愤不平的嚷道。
这时楼上的弗兰西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远远一看原来是丕平,帕里斯和因戈尔·波特三人便伸手打了招呼。三人一见王子殿下打招呼,赶紧停止了吵闹,纷纷朝楼上的弗兰西举手回礼。弗兰西见广场上恢复了平静,便招了招手回自己的房间了。三人目送弗兰西回房后,帕里斯心情已经平复了许多,大家楞了半晌他才又说道:“自我入伍以来,冲锋陷阵苦心专营,现在总算是混到了皇家卫队长的位置。实指望可以在皇室面前勇立战功早日出头,可谁知我们的国王已经十几年没有上阵了,而咱们的王储又根本不像历代先王能够那样冲锋陷阵。我统领皇家卫队的这些年根本就无皇室成员可护。呵呵……你们说可不可笑?咱们大团长又是看淡名利刚直不阿的性格,他对自己的前程都漠不关心,何况是咱们这些下属呢?就在我万念俱灰之时,小殿下给了我希望,所以大人们。我是真心期望小殿下建功立业,想让小殿下欢心快乐……”
话题突然变得沉重起来,虽然事情离谱但帕里斯的苦衷两位同僚都心知肚明,但是他们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宽慰对方。又是沉默良久,帕里斯终于说道:“诸位都是我的同袍,今后请勿再提此事了,拜托了!”说着失落的抬手敬礼离去。
丕平和因戈尔两人还来不及挽留,帕里斯就已经转身走出了大门。看他情绪落寞,二人也没敢再叫住他。他俩望着帕里斯离去的方向,丕平爵士感叹道:“还是我这一介布衣出身来的简单啊!您们贵族虽然各个家世显赫看起来表面风光,可是各个又都是背负着家族存续的重任而活,太累了!”
“哎……”因戈尔·波特摇摇头叹了口气,仿佛是无奈的回答了所有答案。“这件事情不要跟其他同僚谈起,拜托了丕平爵士。”因戈尔·波特嘱咐道。
“嘿~咱老哥您还不清楚!放心吧不会说的,况且这又不算什么丑事,给同僚安排俩姑娘招待这再正常不过了。”丕平摆摆手说道。
因戈尔·波特点点头便拍了拍丕平的胳膊也转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丕平爵士。丕平爵士从腰间的皮袋里掏出了烟斗和烟丝,又从怀里掏出火镰点起了烟斗。一阵喷云吐雾之后这才收起了烟斗也离开了广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