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医很想说点什么。
但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如此循环往复了半天，最后只发出了一声叹息：“您想问些什么？”
卫楮：“姜山。”
她顿了顿，补充道：“和姜山有关，你知道的一切，包括他与你谈论的有关国师的事。”
李太医沉默了半晌，缓缓道：“许多事我也不太清楚，大多也都是曾经师父们闲聊时偷听来的，真假不明。”
他这样说完，眼见着卫楮并没有什么反应，才开始讲述起来。
*
姜山并不是先皇心目中的太子。
却是不得已而为之选定的太子。
无论是姜山以前还是以后的皇子，在被选定为太子的时候，总会因为这样或者那样的原因死于非命。
除了姜山。
先皇认为姜山资质愚钝，不宜为人皇，但他到底不愿再看到其他几个皇子在被定为太子之后，死的死，伤的伤，于是便寻前国师卜问天命，测算帝星。
虽无人知晓卜算结果，但从最后选定了姜山作为太子未来继承皇位一事来看，姜山，就是下一任的帝星。
后来，先皇离世，交付给姜山一本册子，里面记载了他对姜山，对国家的殷殷期盼，也成为了姜山日后治国理政的锦囊。
离了先皇的约束，熬走了剩下几个兄弟，姜山就以需要为皇室开枝散叶为由，大办选秀，又常常微服，自烟花柳巷带些歌女舞女入宫，那位卫贵妃，便是其中之一。
可怪事便是自打那之后发生的。
宫中新生的孩子总是活不过月余，无论妃嫔们如何努力保护自己的孩子，孩子都会因为种种的事故，早早殒命。
与此同时，姜山却看起来越发年轻，明明是将将要步入老年的年龄，却愈发地丰神俊朗了起来。
之后在李太医入宫后，他有问过师父，师父却总不肯跟他说，说他未来就能知道，而且一旦知道了，命就永远搭在这里了。
“所以是怎么回事。”卫楮忽然发声打断道。
李太医嗫嚅了半天，又犹豫了半天，最后自暴自弃道：“那些孩子是药。”
“以国师的血肉作为药引，以年轻的亲生骨肉作为药，姜山觉得，这能让他永葆青春。”
无形的沉默蔓延，一时间压的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良久，卫楮才冷着眼骂了一句：“荒谬。”
即便是妖兽，在并非绝对困难的情况下，都不会选择吃下自己的骨肉。
而姜山却吃的如此轻易，一吃甚至就是上百年。
只是为了保住眼前的青春罢了。
卫楮抬眸看向李太医：“你知道是谁告诉他这个法子的吗？”
“据、据说是、是前国师。”李太医有些磕绊地答。
倘若不是前国师，人皇，以及东林季家共同施压，李太医认为，当年自己的师父们根本不会去干这种缺德事。
前国师。
应当是占了前国师身子那个始作俑者。
他究竟想做什么？
卫楮指节无意识地叩击着桌案，一下一下，节奏分明。
罢了。
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决定不再想这件事，从怀里掏出叶片，丝毫不避讳身边的李太医：“钱嘉风。”
“我在。”
“姜山他想把你做成永葆青春的药引。”
“我第一次知道。”
“你不是能卜天嘛，怎么连这都算不到？”
钱嘉风的笑声穿越了空间，自叶片的另一端传来：“卜天者不能测算自我命运，你忘了吗？”
“行吧。”卫楮可有可无地应了这么一句，然后问，“你们什么时候回中都。”
“现在启程。”
卫楮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道：“行。”
然后她又换了对象：“怀楹，你能看看玩家现在都到哪了不？”
轩庆客栈。
楚怀楹听见声响，放下继续往张予身上捆的麻绳，打开游戏界面，片刻，答道：“现在绝大多数都在宫外围着，一部分已经进入宫内，在大师姐你所在的区域周围徘徊。”
她的视线一边扫视一边汇报，忽然她停顿了一下，然后不由“诶”了一声。
正在忙着给张予打结的池迟：？
叶片另一端的卫楮：？
楚怀楹的手覆在游戏界面上，挑起眉语气惊讶：“有个玩家的目标似乎是我们这里。”
她的话音落下不久，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便从门外由远及近传来，天字号房间的门被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小孩一脚蹬开。
小孩的身后，则是一众疯狂阻拦的伙计。
小孩轻易挣开伙计们的臂膀，朝房间里探头探脑，忽然视线一凝，叫喊道：“你们把我侄子怎么了！”
侄……子……？
楚怀楹和池迟对视一眼，然后奇怪地看了那小孩一眼：“小朋友，你找错了吧，这里应该没有你的侄子才对。”
“胡说！”那小孩雄赳赳气昂昂跨进房间，指着张予，理直气壮，“这就是我侄子，张予。”
可能是某种心理作用，一时间，伙计们也不忙着拦住小孩了，而是视线跟着那小孩的手飘啊飘，落到了一团，被麻绳缠绕地看不出人形的球上。
随后，奇怪的视线先是落到张予头上，然后就是在楚怀楹，池迟，以及张予身上来回徘徊，最后，又加上了这个小孩。
楚怀楹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连忙起身将想看热闹的伙计们打发走，然后关上门，扒拉开耷拉在张予脸上的麻绳，指着张予问小孩：“你确定他是你侄子？”
“对，我侄子，你们为什么这么对他！”
在小孩一声声“侄子”的叫喊声中，张予渐渐恢复了意识。
他先是感觉到头疼欲裂，然后想要揉脑袋，却发现自己像是条被打包好的鱼，无法动弹。
他的视野一片模糊，前面还耷拉着许多莫名其妙挡住他视线的东西，只能大致看出来现在自己不在钱府。
“这是……”
张予正想开口人，就听到一句熟悉的，让他头疼地更加厉害的叫喊。
“侄子！你终于醒了！”
张予听清了。
他恨不得自己没听清。
他缓缓闭上眼睛，不愿面对现实。
最后，池迟和楚怀楹一人一边扒开他的眼皮，让他认清现实。
楚怀楹还指着小孩：“张予，你叔叔年龄挺小的啊，才上初中吧？”
“未成年人保护系统对他不管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