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楮在杀完魔族,吩咐好事项,将今日遇见的事情中的疑点修书,用灵鸽寄给其他宗门后,才拎着抄好的功法去回春堂找木菱去了。
现在天色已晚,她也不确定木菱会不会还待在回春堂。
卫楮推开木门,看见一抹着绿衣的窈窕背影,笑道:“我本来都以为你不在这,想着去你舍屋那找你。”
“大师姐?”木菱收回拉开药柜的手,有些惊讶,“大师姐你不是从来不来回春堂嘛。”
“我平常又不会生病,为什么要来这。”卫楮关上门拦住风雪,拉出一张木凳坐下,“倒是你,虞雀说你身体不适,在回春堂,我才想着过来。”
她将手中还散着油墨味的功法递给木菱:“昨日我看了本功法,很适合你。”
木菱也不推辞,接过功法翻看了一下,脸上露出喜悦:“确实,是生生不息的剑法,很适合我。”
她将功法珍重收起:“谢谢大师姐。”
卫楮摆了摆手,没当回事:“我是大师姐嘛,应该的,你身体现在怎么样了?”
木菱:“只是一点风寒,我给自己扎了两针,现在已经好多了,回春堂这风稍微能小点,我才到这来待着。”
木菱原先是东林的医女,结果因为家中长辈用药失误,不慎医死了人,才被举家流放到北原。
到北原时,活下来的只剩木菱一人。
卫楮是在雪狼的口中将她救下来的。
当时她的半个身子全是血,身上全是撕咬的痕迹,本该是命丧黄泉的人,却凭意志生生吊着自己的命。
她当时对卫楮说,她不想死。
所以卫楮就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菩提露喂给了她。
或许是因祸得福,又或许是命中注定,菩提露不仅将她的命救了回来,还重塑了她的身躯,将她变成了木灵之体。
为了报答救命之恩,木菱就留在了归元宗,但北原并不适合植物生长,所以成为了木灵之体的木菱总是病怏怏的。
而且,木灵之体的修炼功法也与常人不同,卫楮找了许久,才勉强翻到几本不知真假的,她总是在试错,因此修为进展也极为缓慢。
“那就好。”卫楮说,“你这边有什么需要的药草吗,我过……啊……阿嚏!阿嚏!”
“阿嚏!我过段时间要……阿嚏!要去趟中都……阿嚏!”
“阿嚏!”
卫楮的眼神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自从开始修炼以来,一百多年了,她从来没有再生过病,更别说是像现在这样,控制不住,接二连三地打喷嚏。
卫楮泪眼汪汪,皱着鼻子,眼角泛红,是在她身上难得一见的脆弱感。
“大师姐?”木菱伸手捉住卫楮的手腕,细细感受了下,原先皱起的眉瞬间就散了,调笑道,“大师姐,你放心,你的身体没有问题,应该是有人在想你,而且人数不少。”
“阿嚏!”卫楮又是一个喷嚏,她揉着眼睛伸出手,“能不能……阿嚏!帮我……阿嚏!帮我止住。”
猝不及防地,她的嘴里被塞进了几片生姜。
木菱:“我之前听说有嚼生姜片止住喷嚏的说法,大师姐你试试?”
闻言,卫楮忍住吐出生姜片的冲动,缓慢的,像是赴死一样的嚼了几下。
辛辣的味道瞬间席卷了整个口腔,混合着生姜独特的口感让她表情难看。
“哕——”卫楮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连忙从芥子中找出昨天没吃完的白面馒头塞进嘴里,试图压住嘴中肆意的辛辣味道。
不过这个方法确实有用,至少现在卫楮没有继续打喷嚏的冲动了。
她揩去眼角残留的眼泪,吸了吸鼻子,继续之前的话题:“我过些日子要去中都,顺路会经过东林,你有什么想要的灵草的话,可以跟我说。”
木菱点点头:“好,不过大师姐,我现在还没想好。”
“也没指望你现在就跟我说你想要什么。”卫楮说,“想好了找人给我递个信,或者你想自己送给我都行……对了,这个给你。”
她的掌心中静静地躺着一颗种子。
“上次去永昼之地摘赤寒实,送了那伴生灵兽一株眠草算作我擅自摘了它果子的补偿,结果它给我了这么一个种子。”
“我翻了你之前给我的册子,但没找到类似的种子,不过我又觉得这东西应该挺重要的,所以就想着给你。”
“整个归元宗,也不会有人比你更懂各类灵植了,反正我就把它交给你,你想怎么样都无所谓。”
木菱捏起种子看了看:“我也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不过我的本能告诉我它很珍贵。这样吧,大师姐,我试着种一下它,等它长成之后,兴许我就能有头绪了。”
卫楮:“这样也好,我要走了,要我送你一程吗?”
木菱摇头,笑道:“谢谢大师姐的好意,不过不必了,我还是想多练练御剑。”
木菱自知没有卫楮那样的天生剑骨,更准确的说,她本就不是剑修的料。
木灵之体,本该是天生的医修。
当年卫楮救下她后,就问过她要不要将她送到春归门,说那里全是医修,是更适合她的地方。
但她拒绝了卫楮的这个提议。
她想做那个最能打的医修,更想留在归元宗报答卫楮的救命之恩。
于是卫楮带她去了归元宗后山的万剑冢,在那里,她获得了如今的本命剑——灵生。
她很喜欢灵生剑,灵生剑也对她很是亲近,但她一直懊恼于自己的能力并不能使灵生剑散发出本属于它的光辉。
卫楮也曾对包括她在内的弟子们说过剑不练,是会变钝的。
所以,只要身体好一些,木菱就不会放过练剑的机会,更不会放过与灵生剑培养感情的机会。
卫楮听了木菱的拒绝,也不显得恼,叮嘱了一句路上小心,就转身离开了。
直到到了自己的破茅草屋,卫楮一直挺直的脊背才垮了下来。
她先前是不理解,但自从自己真的扛起整个宗门大大小小的事宜后,才意识到掌门为何会选择逃避现实,二长老又为何会失心疯。
她看了眼尚未研习完的,堆的高高的功法们,叹了口气。
今夜她不想努力了。
卫楮三步并两步疾步走到久违的硬板床旁,用可以放软了的剑气将上面厚厚的灰尘拂去,这才躺了上去。
不久,平稳的呼吸声响起,昭示着硬板床上躺着的人业已进入沉眠。
一道莹绿色流光在她的屋内聚集成人形,倘若卫楮此刻看见了,就可以认出这道人形就是二长老。
“二长老”动作机械地将手放在卫楮的额头上,无机质的声音淡淡响起:
“查询。”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二长老就重新化作一道莹绿色流光钻入卫楮额心,与此同时,卫楮的脊骨开始发亮,剑气破体而出。
她半张脸痛苦不堪,半张脸却安静祥和,冷汗涔涔濡湿衣物,在冰天雪地中,身体泛着诡异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