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饶命,姑娘饶命啊!”严为民的脸被这一掌扇偏,耳朵“嗡嗡嗡”作响。
究竟是哪家的小娘子,会有这般的手劲?!
一旁的宋轻晚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和赞赏,比起宋清焰,她的武学天赋确实不高,一巴掌就把人的脸扇得这么高,这么肿,她可也做不到。
“愣着干什么,不来一下?”宋清焰很客气地把人提了过去,严为民的手脚都被她绑了,就是怕人跑了。
“忘了,等一下。”见宋轻晚傻乎乎地立在原地,她埋头像是寻找着什么,最后还是后面的云玄贴心地递了一个铁杵子过来。
宋清焰把铁杵子扔了过去,挑眉道,“这玩意打人疼,试试?”
宋轻晚掂了掂,细弱的手指环上一字镔铁杵的手柄,落在严为民身上的目光越来越冷。
“女,女侠放过我!”
“你,你要多少钱,我有很多很多钱,多少钱我都给你!”
“不要过来!”
严为民扭动着笨重的身子,像条蜕了一半皮的肉虫,哆嗦着往角落蛄蛹。
往日他谄媚的下属奴仆此刻没有一个敢上前,不少人的眼底还迸发出了大仇得报的快感。
“啊!”
“救,救命啊!”
“血,好多血!”
严为民的眼睛正好被几滴飞溅的血液溅到,发黄的眼白顿时胀了起来,混合着眼泪、鼻涕、冷汗顺着脖子上的褶皱,“滴滴答答”,一齐流到地板上。
宋轻晚对这样的场面很熟悉,手腕沿着杵柄上的纹路用力一转,在痛苦的嘶叫声中,牙酸的红肉翻搅声在寂寥的厅堂里显得微不足道。
宋轻晚特意把铁杵的头留在严为民肩膀的肉里,站起身,毫不在意地拍了拍手,转头就对上了宋清焰探究的眼神。
目光轻移,她这才注意到高座上的两位不知何时离开了,似乎特意给她留了这个空间。
长亭廊道上,靳桃浪与姬书砚并肩而行。
“粮仓失火,是谁都要三分急。”
姬书砚道,“急也要找对地方使劲。”
“看来,近日没少和京都联系。”
“很早就撒好网了,如今只是将网收紧一些罢了。”姬书砚的脚步忽然停下。
靳桃浪的视线顺着望过去,便见到大片的桃林。
现在不是桃花盛开的时候,窄椭圆的叶片结在枝头,很是茂密,却还是挡不住粉嫩的蜜桃吊坠其中,娇羞地为这一片暗绿点缀。
“这桃子长得倒真是不错。”靳桃浪反射性地减缓呼吸,不着痕迹地将裸露在空气中的手腕收了回来,埋进衣袖里头,生怕一阵风吹来将桃上的绒毛吹到身子上。
“前头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姬书砚忽地身形有些不稳,脚步虚软地就要往地上栽去。
好在靳桃浪就在身旁,反手一捞,将人稳稳地搂进怀里。
“头晕?怎么回事?”靳桃浪抓起姬书砚的手腕。
脉象平稳,强稳康健。
姬书砚双手死死地抓住自己的脑袋,黑眸在短短的一瞬间涣散又重聚,眼前的景物分离出现了好多重影,一时之间,他好像脱离了肉体,飘荡在半空中,感受不到任何。
他奋力地甩了甩头,长呼了好大一口气才缓过来。
视线刚聚焦的那一刻,腰间不一样的触感让他下意识地往下一瞥,只见一截雪色,顺着往上望去,便正正好对上了靳桃浪轻皱的眉眼。
“我,刚才,怎么了?”姬书砚站直了身形,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他捂着脑袋,神情莫名。
靳桃浪将对方奇怪的反应收入眼底,轻弯嘴角,淡声道,“应当是最近太过疲累,好好休息。”
说罢,便提步往回折去。
姬书砚的脚步下意识地追随,跟靳桃浪差了半步的距离。
两人无言了好长一段距离,最后还是靳桃浪最先打破沉默。
他忽地停住身形,身后的姬书砚反应不及,险些撞上,好在脚上功夫过关,脚尖轻点,瞬息间便换了身位,与侧身的青年面面相对。
“昨日你说的话,我仔细地考虑了一下。”靳桃浪的表情倏忽变得凝重又认真,上挑的漂亮桃花眼底载满了清亮柔软的笑意,连带着声音,似乎都染上了几分酥麻,窜进了姬书砚的身体里,“嗞啦啦”地从尾椎骨往头顶窜。
“嗯?”
靳桃浪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用过晚膳再说吧。”
姬书砚薄唇轻抿,眸色闪动,脑海在疯狂回忆昨日自己说的话。
可没有一句是能和青年嘴里的话对上。
难不成,是在他梦里说的?
姬书砚想了好久,始终拿不定主意,心神不宁地用过晚膳后,和下属交代了一些事后,便一人闲逛了起来。
逛着逛着,再抬眼时,印入眼帘的是一方孤寂的小院落,与他背后的奢华繁复的建筑不同,这里像是故意被遗忘了一般。
院子最引人注目的大概就是一棵险些冲破院墙,往外延伸的高大古树。院子的地上稀稀落落地长了些杂草,也不高,踩上去软趴趴的。
再往里,便是一间不算破败,但也绝对算不上舒适干净的屋子。顶上的瓦片漏了好几处,几缕细碎的月光透进来,也算能看清里屋的全状。
一桌,一椅,一床,还有其他零零碎碎的摆件。上头蒙了一层很厚很厚的灰,蜘蛛网随处可见。
姬书砚对这些不感兴趣,折回身,便往屋外走去,缓缓停在了那棵巨大的古树之下。
手腕轻抬,指尖在粗糙的树皮之上游离,脑海里在这一瞬爆炸出无数模糊的回忆。
他死死皱着眉,凝神静气,努力地想要看清回忆里的那个背影。
无数次,他总是静立于树下,仰望那个人,对方好像特别喜欢在倚靠在树上,垂着长长的衣袍和腿,嘴边兴许还会肆意地叼着根,糖葫芦?
再转眼,又回了现实。
“来找我的?”古树之上的绿叶簌簌扑动,露出了一片纯白的衣角。
姬书砚仰头,正要看清时,眼前却倏的闪过一道白影。
顶头绿叶飘落,更有月光倾泻,靳桃浪缓缓直起身子,玉盘般的皎白月色被青年遮挡,冷质的光华围着青年的周身,形成了一道温暖的光晕,银白的长发更是如同发光了一般,靳桃浪勾笑,就这样迤逦地闯进姬书砚的心底。
【好感度+2,目前好感度90/100。】
姬书砚都忘记该怎么眨眼,就这么直愣愣地盯着靳桃浪朝自己笑。
见此,靳桃浪的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只见他又上前的半步,这个时候两人的距离无限地拉近,耳边能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靳桃浪下巴轻轻扬起,手臂更是强势,单手覆住男人的后颈,往下。
“果然,这样更漂亮。”
靳桃浪从眉心的红痣之上迅速撤离,往后连退了几步,殷红的眼尾在这短短一瞬恍若被情丝包裹缠绕,如一只修炼了千万年的惑人精怪。
面对三米外浑身紧绷的姬书砚,青年眼尾微眯,银色长睫半阖,眸底的占有欲和控制欲微泄,对准男人骤然变深的眼神,玉白的指尖上抬,当着他的面一点点碾过艳红的唇角。
“月下美人,湛色灼华,思之,念之……”靳桃浪尾调微扬,懒懒地拉长,“享之。”
这一刻,尘离的自持清冷全然褪去,余下慵懒邪魅的魔族尊主靳桃浪。
【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95/100。】
【哇哦~主人!好腻害好腻害~】零点一下子就蹦到靳桃浪的怀里。
靳桃浪扫了眼几步外气势猛地变得深不可测的男人,嘴角的弧度就没有放下去过。
他见好就收,不想刺激得太过,散漫一笑后,便转过身,搂着零点离开了。
可对面的人显然没有轻易放过他的打算,不过走了三步,耳边一道风闪过,一阵天旋地转后,后背便贴上了凹凸不平的棕黑树干。
他的手臂被大手牢牢地钳制在一起,挣扎没一会,便被掀翻,举过头顶,“当”地敲到树上。
而他的下巴被覆着薄茧的指腹捏着,粗重带着湿气的喘气迅速掠过往上,停留在青年唇瓣不过短短一公分的距离。
靳桃浪被眼前那双凶戾又危险的黑眸锁定,里头恨不得将他吞吃入腹的暗火和占有欲看得他眉头一挑。
两眼相望,迸溅的青涩花火“滋啦啦”地在空气中冒泡点燃,无声无息地拉扯出一道漫长的情丝和战线……
最后还是姬书砚最先败下阵来,擦着错过了那一抹艳色,垂首靠在青年的肩膀上,神情晦暗不明,沙哑的声线里埋着深深的压抑。
“阿离,不要再这样招惹我了。”
靳桃浪轻笑。
如果你最开始不招惹我,我根本就不会这样做。
……
这一晚过后,两人的关系颇有种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感觉。
平淡如水的君子之交,靳桃浪为军师,姬书砚为将军,相辅相成,共同收复苍陇。
钟离君尧的后援很给力,再加上留驻在柏杨关的宋轻晚提供的粮食补给,这一路北上,打下来,还算顺利。
最后,他们的军队来到了苍陇的家门口,京都,魏学年才阵脚大乱。
作为当朝的太尉,掌管军事,他居然已经玩忽职守到任由敌方打到自己的家门口了!
“派出去这么多的援军竟然没一个能挡住!饭桶!一群饭桶!”魏学年气得脸都红了,手边精致的吃食全都被他扫到地上,堂下一大群的奴才伏在地上,嘴巴闭得很牢,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不行,不能再这样了。”魏学年眼神骤变,直起身子,来回踱步,自顾自地念叨,“那狗皇帝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和死猪一样,这要是攻进来,第一个斩的就是我。”
“来人!”顷刻间,魏学年心里便有了打算,“给我收拾东西!”
话落,底下却没有一个人动身,全都如同一个雕像般原封不动地伏在地上。
“你们这群奴才想作甚!造反啊!”魏学年一下去就踢了人一脚。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声悠哉游哉的笑闹声。
“魏太尉,你这是干什么,心里头不舒服,怎能这般撒气呢。”甘烟云手中的折扇一合,故作叹气,眉眼间尽是怜悯,他越过甘玉书,快步上前将那被踢倒的奴才扶了起来。
“甘相。”魏学年的眼神说不上友善,径直忽略了一旁的甘烟云,对上了刚迈过门槛朝这走来的甘玉书,“你这随意进出别人家的习惯得改一改吧。”
甘玉书可不想他那儿子会装,两手往后一背,冷哼道,“本相怕今日若是不来,明日便人去楼空了。”
魏学年慌乱了一瞬,不过很快便又镇定下来,他愤恨地挥了挥袖,“如今苍陇陷入如此困境,作为当朝的太尉,哪有一跑了之的!”
“哎呀,爹,你瞅瞅,要不还是按我说的,就给他绑了,压到城门口算了。”甘烟云摊了摊手,顶着魏学年恨不得掐死他的目光,继续点雷道,“你看看这魏太尉,上任起,得过什么军功?这苍陇都要没了,都没立出一个来,反倒是这逛的院子啊,愈加华丽了。”
“甘烟云!不过二十的堂堂小儿懂的什么!”魏学年的手指狠狠地指向甘烟云,唾沫星子满天飞,逼得甘烟云嫌弃地往后退了好几步,“成天在花楼搞女人的烂痞子,懂什么是朝堂?懂什么是以退为进?”
这一句都快把甘烟云给听笑了,“以退为进?恕在下学浅,着实看不出来。不过,看东邹军这副作态,魏太尉这以退为进,搞笑了些吧。”
“你!你!你!”魏学年半百的眉头高高耸起,眼白气得发红,捂着胸口,跟快要吐出来似的。
偏偏这甘烟云还不知收敛,“我?我什么呀我?魏太尉,我这说的可哪有半分的虚假。”
“苍陇整整三十七关,边境沿路更有艰难的二十一关,这关关相扣,无一关是你保下来的。”甘玉书移步上前,俯视着脚下这个气急攻心,脸色发白的魏学年。
他混迹官场这么多年,只觉得现在的魏学年连个跳梁小丑都比不上,斜睨了眼口吐白沫的魏学年,寒声道,“要装就装像点,混了也这么多年了,我家烟云这么几句话还不至于。”
说着,话锋一转,往日严肃的面上露出了几分清浅的笑意,但在魏学年看来,却瘆人极了,“本相可是还带了一个老朋友来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