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张口又闭口了好几下，脸上满是纠结和踌躇，真相的字眼在舌尖滚了好几圈，好几次就要冲破牙关，脱口而出。
说实话，比起顾君朗，它更想要主人和小楼在一起。可是，这样对顾君朗来说又太不公平了。
说还是不说，犹如两块沉甸甸的秤砣，压在它心底的天平上摇来晃去，一直得不出答案。
……
轰隆爆破的引擎声划破寂夜长空，魅蓝的炫光拖着长长的光带霎时停滞，外侧急速旋转的轮胎被牵制，在平滑的青石路面发出“刺啦”的尖厉摩擦声，跳跃的赤红火星朦胧地照亮了底下突生的黑色长蛇，一下子咬开了这一片纯白的万籁俱寂。
顾泽楼默然地解下安全带，长腿一跨，“砰”的一下，关上车门，与平时的冷静自持一般无二，来到另一侧车门前。
靳桃浪可以察觉到顾泽楼极力压抑的愤怒，可纵使再生气，对方也还是用着最轻缓温柔的力道，躬身抱起他，用手臂稳稳地托着他，不让他再受一丝伤害。
从远处看来，这如同一幅温馨又美好的油画，画中交叠的两人是灰暗色调下唯一的亮色，瑰丽又神秘。走近后，又会发现这一切不过是平和的假象。
回房间的路上，顾泽楼沉默得有些诡异，他的视线落在了很多角落，就是没有落在怀中的靳桃浪身上。
他此刻的神情沉静又威严，眼底淬炼的冷意得好似要冻结周围的一切，举手投足间带着天生上位者的惮赫。
这才是真正的顾泽楼，他从来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靳桃浪刚被放在柔软舒服的床垫上，顾泽楼微凉的指腹就轻抚上他的脸并顺势往下，一阵混杂着苦橙叶的呼吸猛然靠近，径直喷洒在他的脸上，接着缓缓下移至敏感的脖颈，顾泽楼在那处停留了很久，久到冷白的锁骨都染上了暧昧又缱绻的艳色。
忽然，顾泽楼撑起手臂，靳桃浪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望进了对方深邃的墨黑瞳孔中，这一眼看得靳桃浪的呼吸都错乱了，心底那片静湖终是投下了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情绪泛起了层层波澜却仍比不过那痛苦到绝望，窒息的一眼。
“小楼，我没关系的。”靳桃浪克制不住自己的心，对着顾泽楼旖旎一笑，手指轻弯，勾着那只激动到发颤的指尖。
那双风流出挑的桃花眼里水光潋滟，微微眯起看来的一瞬，险些让顾泽楼好不容易构建起的理智再次摧毁。
可是……
顾泽楼再次俯下身，像少时那样，搂着靳桃浪的腰，头埋进被熏得一片粉红的颈肩，像个迷失在沙漠的孤独旅者，紧紧地抱着他的全世界。
靳桃浪轻轻拍着顾泽楼的背，低吟浅唱着一首恬静舒适的曲子，在慵懒性感的嗓音下，起伏平缓的音符仿佛多了一层滋味，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魅惑和撩人心弦。
顾泽楼闭上眼，嘴角微微翘起，他好希望时间能够停止，将他和哥哥定格在这一刻，想一直抱着他，想再抱一会，再多一会就好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再次睁开眼时，他已收拢了所有不该的情绪，趁着自己理智还能坚持，迅速起身，特意错开靳桃浪错愕的视线，头也不回地摔门出去了。
【主人？】零点明明都已经做好了要看一晚上马赛克的准备了，【小楼他……】
靳桃浪此时脸上的表情也不是很好，他这算什么？送上门给人*人家还不愿意，临阵脱逃吗？！
【他阳*！】靳桃浪冷哼一声。
靳桃浪脸因为方才的撩拨有些发烫，抬臂挡住有些发酸的眼睛，接着自嘲一笑，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看了一会，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将额前的碎发顺势往后一撩，艳丽张扬的五官直球进攻，顿时就把零点给看害羞了。
【主人~你勾引人家~】零点霎时变身成红色的棉花糖，捂着眼睛躲到角落里，闷闷地娇嗔道。
见此，靳桃浪恶劣一笑，心里却一阵阵地泛着苦意——
小楼，为什么这么害怕。
靳桃浪没有再去撩拨少男心爆棚的零点，扶着床头柜，皱着眉站起身，他的腿在不停打颤，靳桃浪咬着牙，凶巴巴地骂着，“顾泽楼，我＊你大爷的！再来一次，我绝对要把你＊死！”
他的腿之前因为用力过猛，到现在也没好，只能慢吞吞一步一步挪到浴室。
如果不说的话，这幅样子倒是真的很像被＊了一夜的。
事实证明，冲澡确实有益于舒缓身心，靳桃浪出来时，脸色已经没有那么沉了，只是眉宇间不散的郁气还隐隐显示着他的不爽。
零点也没闲着，在墙角趴了一会后，就飘去窗外找顾泽楼去了。
它在别墅里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顾泽楼，正要放弃，经过玄关时，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很低的人声。
“尽快过来吧。”门外的顾泽楼这时恰好挂断电话，颓败地靠在大门口的柱子上，漂亮的指节上，一根香烟微压，燃起的飘渺白烟逸散在空气中，模糊了顾泽楼狭长而湿润的眼尾。
零点知道顾泽楼听不到它说话，但是它还是忍不住想地飘到顾泽楼耳边，双手握拳，闭眼大声输出着，【小楼！我家主人在楼上等你！】
【不要再抽烟了！】
【再抽的话！主人会生气的！】
【嗯……啥来着？】
喊到一半，零点没词了，尴尬地挠了挠自己的下巴，忽然瞟到了地上不断变多的烟蒂，眼睛一亮，迅速飘到顾泽楼的脚边，叉着腰，仰起头想要继续时，发现自己最高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腰，默默地往上移了“一点点”，与顾泽楼的视线齐平，努力装作很严肃的样子，【你看看你！这么多烟！不仅污染了环境~还损害了身体健康！】
等不到回答地零点自动断定顾泽楼是被自己骂得无话可说，舒服地长呼了一口气，舒展身体，陪顾泽楼站在冷风中，觉得无聊又开始巴拉巴拉地说了起来，【小楼~主人其实很喜欢你的哦~不然他不可能忽然跨越大半个地球专门来找你的~】
【主人嘴巴老硬啦~他刚才之所以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就是为了和你在一起~】说到这，零点故作老成地连声叹了好几口气，【加油吧~我看好你~】
M国十二月的气温很低，尤其是夜晚，渐渐地，呼出的气体染上了霜白，有了雾的颜色。
顾泽楼站在门口巍然不动，眺望着远方不知再等些什么。
顾泽楼的私人医生，Minell，他正开着车呢，隐隐约约就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人，他还以为自己眼花了，直到车停在门前，他才确信自己刚才没看错，只不过怎么冷的天气，顾总为什么要站在外面？难道钥匙忘带了？不会吧，不是指纹解锁的吗？
Minell不敢耽搁，立马开车门准备下车，结果被骤降的气温冻得直打哆嗦，提着医药箱摩挲着自己的胳膊，缩着身子快速跑向门口。
“顾总，这么冷的天还是赶紧进去吧，您说的病人在里面吗？”Minell浑身控制不住地战栗着，担忧地看着仿佛被冻成一座冰像的顾泽楼。
注意到地上被盖上了一层薄雪好几个烟蒂以及顾泽楼被冻到发青的手指，一看就知道不是刚出来，“顾总，要不我还是给您先看看吧，您站着应该很久了吧，这样肯定会感冒的，快进去吧。”
顾泽楼嘲弄地笑了笑，眼底的冷涩几乎要凝成实质，从烟盒里拿出最后一支烟，旁若无人地又点了一支，“你知道的，我的恢复能力很强。他在我房间，去吧。”
说罢，放空地看着纷纷扬扬落下的白雪，抬起半僵的手指，淡淡吸了口烟，一副不想被打扰的模样。
Minell知道顾泽楼的性子，没办法只能先去里面看一下那一位的状况，到时候，再来劝他家顾总吧……
Minell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摇头轻叹，快步打开房门进去了。
靳桃浪没有衣服，只好从顾泽楼的衣柜里挑了几件宽松的穿着。M国冬天的天气比C市还要冷，靳桃浪本就是一个怕冷的人，拿起遥控板恨不得把暖气开到最大。
“咚咚咚”
靳桃浪手上翻页的动作一顿，他以为是顾泽楼回来了，后面他又否定了。
“您好，我是顾总的私人医生，Minell，顾总让我为您检查一下，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Minell有些尴尬地敲了敲房门，他虽然年纪有些大，但架不住脑子依然灵活，他已经预想到很多种豪门狗血剧情了，什么小三包养，金屋藏娇，不可说的秘密啊……
“进来吧。”
得到肯定后，Minell紧张地扶了扶眼镜，暗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哎呦妈呀！
后来漫长的二十分钟内，Minell表情严肃，用最标准，无可挑错的态度帮靳桃浪检查了身体。
“用力过猛，这几天要好好休息，不要，嗯，过度运动。”Minell强装镇定，手上动作迅速，最后将医疗箱的盖子固定好后，知事地说了声您好好休息后就走了。
“等一下！”
“您还有哪里不舒服的吗？”Minell脸上瞬间挂上了无懈可击的和蔼笑容，亲切地问道。
“他……”靳桃浪的手紧了紧，有些别扭地问道，“他在哪？”
Minell眼睛一亮，正愁不知道怎么把楼下那个吹冷风的倔孩子给拉回来呢，这不机会就来了！
“顾总在我来之前就一直待在门口，今天晚上的气温还是挺冷的，站了这么久身体肯定会出问题的。”
靳桃浪垂头沉思了一会，再抬眼时，脸上的郁气和烦躁终是被无奈和心疼代替，掀开被子，拿过Minell特意给他带来的拐杖，“我去把他接回来。”
“您现在腿脚不便，要不还是我下午说吧。”Minell赶忙上前扶着。
靳桃浪上来的时候是被顾泽楼抱上来的，当时没觉得这个楼梯有多长，现在他是拄着拐杖，抖着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去，只觉得，这条路格外的漫长。
好不容易走到玄关，离顾泽楼只有之间一道门的差距是，他的呼吸早已乱掉，刚平复的心跳现在因为这“猛增”的运动量而狂跳着。
“Minell爷爷，你先回去吧，剩下的我会解决的，麻烦你了。”靳桃浪转过身对着这个为了扶他也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老爷爷抱歉地说道。
Minell点了点头，贴心地替靳桃浪开了门，特意没和顾泽楼打招呼就开车走了。
靳桃浪站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就拄着拐杖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零点感受不到气温，外面再严寒的天气对于它来说什么都算不上。它现在正舒舒服服地趴在顾泽楼的头上打哈欠。
【小零点。】
零点的瞌睡虫瞬间被赶跑了，它支着身子左看右看，就是没看到主人的影子，挠挠头以为是幻觉后，又打了个哈欠打断继续睡。
【看后面。】
【啊！主人！你怎么出来了！】零点的眼睛“啪”的一下睁得贼大，【你的腿还没好，怎么能下来呢！】
【我没事，我过来让小楼回去。】靳桃浪感觉全身的力气在一点点的流失，就连臂下这根拐杖都快要支持不住他了。
零点看在眼里，心疼极了，【主人！你叫小楼，让小楼转过来看你！把你带回去！你这样，腿受不住的！】越到后面，零点越难受，眼泪又开始簌簌地往下掉。
【没关系，我还等得起。】靳桃浪的眼神穿过门槛，落在了那人的头发上，肩膀上。
【他不相信我是真心的，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靳桃浪眼里闪过一丝缅怀，手下捏着拐杖的手松开又握紧，抬眼毫不避讳地盯着顾泽楼，这一次，他的眼眸里没有了往日的散漫，只有势在必得和意犹未尽的风情，【所以，我想试试看，试着谈一场恋爱。】
零点激动地都快说不出话了——天呐！他主人这块爱情盐碱地终于开出花了！
【你这个大傻瓜！还不快转过头去！不然你的老公就要没有啦！】零点扑腾地飞到顾泽楼眼前，眉飞色舞地说道，【我说的吧！主人喜欢你！yea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