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瑟琳坐在修道院地牢里,她穿着破破烂烂的麻布裙,裸露的皮肤上布满了擦伤和磕碰带来的青紫。
三天前她和另两个女孩一起被指控为女巫,圣殿骑士们带领着暴民将她们拘禁起来,堵上她们的嘴进行审判。
“女巫会用语言来蛊惑人心。”
所以那些冠冕堂皇的骑士们夺走了凯瑟琳为自己辩护的权力,草草扣上了子虚乌有的罪名。
多么可笑啊,擅长使用草药的凯瑟琳,因为抢了城里男药剂师的生意,被污为散布疾病的魔女。
那些受过她帮助的村民,现在都变得面目狰狞。村长老约翰挥着拐杖,对着她的额头就是一击,蜷曲的山羊胡因为怒气一颤一颤的,看着有些滑稽。
于是凯瑟琳挑了下眉毛,在心底诅咒这些人不得好死。
她真希望自己是魔女啊!她要将这些恶心的家伙全送去地狱!
“安静!”
配着剑的金发骑士狠推了一把凯瑟琳,她踉跄了几步,差点扑到地上。
“惩罚女巫是我们的职责。”
面对愚民时骑士们就显得温和而庄重了,毕竟他们是神的利剑,要想办法维护圣殿的统治。
凯瑟琳在心底骂了一声,被迫跟在另两个姑娘身后去了修道院地牢,当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合上时,她在一瞬间感到了绝望。
“呜呜……我不想死……”
哭得最厉害的姑娘叫佐伊,她被打为女巫的原因很可笑,说是拒绝了一次由父亲指定的婚姻。
“但那是你的自由啊!”
“不……”她眼神空洞,摇着头,“一个好女孩会遵从父亲的意愿,并且在婚后顺从自己的丈夫。”
“我不是个好女孩,他们说…说我是淫荡的巫女,不然我怎么会对男人挑三拣四?”
她哭得更厉害了,凯瑟琳走过去坐到她身边,将手臂环在她肩上。
“佐伊,我问你,你难道愿意和一头讨厌的公猪睡在一张床上吗?”
佐伊哽咽了几下,棕发挡住了半张苍白脸庞,她摇摇头:“不愿意。”
“那个你不愿意结婚的男人,在你心里和一头公猪又有什么区别呢?”
“想想看,佐伊,是你的错还是那些逼你嫁给公猪的人的错?”
佐伊耷拉着脑袋,突然不说话了,凯瑟琳相信她是在思考自己的处境,也相信她会发现自己所遭遇的不公。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珍妮突然抬起头,她右眼角上有一条疤,一直延伸到面颊中部,凹陷下去,像是一个生错地方的挑衅笑容。
她似乎对凯瑟琳很感兴趣,眼睛一直盯着这位红发的医者,十根手指则拧在一起,好像是在心底纠结什么事情。
“那我呢?我杀了自己的继父和哥哥,我应该被审判吧?”
珍妮说完就仰起头,大笑着,几乎像是要断气。
“那原因呢?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没什么原因,我想杀就杀喽。”
她歪了歪脑袋,抱起膝盖窝在牢房的角落里,接着闭上了眼睛,没再搭理凯瑟琳。
“可是凯瑟琳,我又能怎么办呢?”佐伊这回擦干了眼泪,“我逃了,又被抓回去,他们说我是女巫。”
凯瑟琳愣住了,她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的她不够强大,无法击败那些污蔑她的人。
“哈哈哈…哈哈……把他们都杀了不就好了?谁欺辱我们就杀谁!”
珍妮眼角的刀疤皱起来,她那双浅蓝色的眼睛里闪着光,像是老道的猎人在谈论自己的狩猎心得。
“凯瑟琳。”她舔了舔皲裂的唇,“他们比我们想象得要弱小。”
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块小铁片,边缘已经被磨得极端锋利。
“我会割开他们的喉咙。”
“既然他们说我是女巫,那就准备好接受女巫的怒火吧,我会带他们前往地狱。”
珍妮咯咯笑起来,似乎很满意自己的计划,然而就当凯瑟琳想寻问细节时,地牢门外突然响起了脚步声。
那是一种拖拖拉拉的脚步声,好像主人犯了重病,伴随着的是粗重的喘息,每一下都仿佛要咳出血。
凯瑟琳和珍妮对视一眼,同时放缓了呼吸,她们都感受到了危险的靠近,佐伊虽然不懂但也学着她们的样捂住了口鼻,轻轻点了头。
那人,或者说那东西撞在老旧的地牢门上,突然变得狂躁起来,凯瑟琳听见指甲刮木头的声音,接着又是拖拉的脚步声。
它后退了,接着猛冲,撞在木门上,发出一阵巨大的响动。
“呜……”
佐伊害怕了,她扑到凯瑟琳怀里,将凯瑟琳紧紧搂住。
“别怕,有我们在呢。”
凯瑟琳小声安抚,看着珍妮握住了藏在身后的小铁片。
今天是女巫的审判日,也是所有修道院神官做圣礼的日子,他们要在这一天集体沐浴,宣誓对神明的忠诚。
可是冲进地牢来审判她们的不是牧师,而是饥肠辘辘的怪物。
凯瑟琳认得那个怪物,这就是掌管地牢钥匙的守卫,他的腰上还挂着一串锈迹斑斑的钥匙,只是他和昨天的模样大不相同了。
他的手脚以一种不太自然的姿态扭曲着,膝关节向外翻着,手肘则高高抬起,他的皮肤变成了一种令人恶心的浅紫色,像是刚开始腐烂的尸体,眼睛包括瞳孔都变成了灰白,深紫色的嘴角则结着暗红色的血痂,和脏兮兮的黄色涎水混在一起。
“天啊,这是什么?”
佐伊忍不住发出惊呼,被这古怪的东西听见,他呆滞地扭过头,用力嗅了几下。
嗯……是新鲜食物……
他找到了自己的猎物,三个柔弱无能的姑娘,在他仅存的印象中这种形象的人类与待宰羔羊无异。
于是他加速冲过来,狠狠撞在铁栏杆上,一只眼睛被撞得血浆迸出,淡粉色的腥臭液体一直溅到凯瑟琳脸上。
凯瑟琳忍不住干呕,可那东西好像不会痛一样,继续向里挤着,将两只发青的手硬生生从窄小的缝隙里挤了进去,全然不顾被挤压破碎的皮肉,以至于双手都露出了森森白骨。
他现在被卡住了,可对新鲜血肉的渴望主导了一切,他只是举着手惨笑,涎水顺着栏杆落到地上,积成一滩。
珍妮第一个走上前,她避开那东西的双手,用铁片的锋利部分完成了割喉。
暗色血浆顺着切口流出,打湿了他的衣衫,然而不论血流了多久,那东西都始终活着,不断发出嘶吼。
“他在说什么?”
佐伊似乎听到了什么,鼓起勇气将耳朵凑过去,却差点被咬到。
“啊!”
凯瑟琳用力将她拉回身边,看着珍妮走上前取下了他腰间的钥匙。
“不管怎样我们先出去吧。”
她将钥匙扔给凯瑟琳,后者马上选中了正确的那个,顺利打开了铁牢门。
“你很聪明嘛!”
“我喜欢提前做好准备。”
在被关进来那天凯瑟琳就开始收集信息了,她这人不愿意屈服于命运,更别提那些由圣殿构建的谎言,就算面前是绝境,她也绝不会放弃希望,从这一点来说,她和珍妮也有共通之处。
“那现在……”
珍妮指了指还在挣扎的怪物,就在那一瞬间,他扯断了自己的双臂嚎叫着向佐伊扑去。
凯瑟琳眼疾手快,先一步蹲下身抱住了他的双腿,将他摔倒在地,与此同时珍妮捡起掉在地上的锁链,绕住了他的脖子。
“佐伊,动手杀了他!”
“我…我要怎么做?”
佐伊捡起滚到一边的小铁片,双手都在发颤。
“割开他的胸口,把他的心挖出来!”
珍妮叫喊着,却被凯瑟琳打断了。这个世界的人认为心脏是思维中枢生命之源,却不明白大脑的作用。
凯瑟琳思考了几秒,终于确定了这是个什么东西。
“想办法把他的脑子弄坏!快点!”
“啊?”
珍妮将膝盖抵在那东西的脊背上,用尽全力才将他勉强束缚,对佐伊大呵:“听到了吗?快点!”
可是头盖骨无比坚硬,那东西又这么凶,佐伊该怎么办呢?
这个姑娘攥着小铁片快被急哭了,她一瞬间竟然忘记了害怕,盯着那张狰狞恐怖的脸突然想到了什么,冲过去将手指狠狠插入了那只已经破碎了的眼睛中。
眼眶不大,正好能放入二指,佐伊觉得自己的手指被一种柔软冰冷的絮状物包围了,摸上去还有点黏,她一直将手指扎到根部,往里探着,开始有些恍惚。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和母亲一起揉面团,白色的面团很容易就将她的手掌包裹,那时她并不认为这是很辛苦的活计,手指在其中穿梭扭动,把洁白光滑的面团变得凌乱,然后在母亲嗔怪的眼神中吐吐舌头。
“小淘气鬼,这可让我怎么做面包?”
这时佐伊会拿出早就藏好的指环,插着腰解释:“我这是为了帮妈妈找指环!”
指环其实一直套在她小指上,有时也会落到面团里,不过这样佐伊就得认认真真找了。
啊……这次的指环在哪呢?
她闭上眼摸索着,开始陶醉在这个过程中,终于是触到了一个圆形异物。
找到了,妈妈,我找到你的指环了!
从怪物脑子里取出的是一块红色晶体,被佐伊的两指夹着,边上还沾着不少粉色碎片。她看清手中是什么后就惊呼一声,将它扔到了角落里。
而那只怪物则在晶体取出的瞬间卸了力气,脑袋耷拉着,轻而易举就被珍妮拧断脖颈。
“这是什么?每个人脑袋里都有吗?”
佐伊有些迷糊,她捧着自己的脸颊开始发呆。珍妮则笑了笑,回复道:“不是,只有他脑袋里有。”
“你怎么知道?”
凯瑟琳问。
“因为我继父和哥哥脑子里都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