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终于把‘青天司’诸案的人都等到了。
以张东诚为首的‘五案’提举见到陈道玄时,也有一种再世为人之感。
陈大人一路至孟州的许多作为,他们都是清楚的,他们心里是振奋的,跟着这样有魄力的‘大人’才能看到前程啊,尤其‘孟州卫’扩军上万,简直振奋莫名啊。
至青州地界接应他们的是汪英,自然还有青州二匪‘玉虎侯’周昆和狐丘岭老丰。
现在的青州二匪也悄悄按照‘孟州卫’新军制改造着,汪英这次过来一是接应张东诚他们,二就是带了上百人专门改造‘青州二匪’的喽啰人马,将来,他们就是‘青州卫’的底子,汪英也带来了陈大人的秘令,允许二匪将人马扩招至‘三千’。
可问题是孟州浔州征兵招士,给的饷银实在眼红人,他们这边想招人都招不到啊。
主要他们不能明征,只能暗收,敲锣打鼓征招落草之寇?谁来啊?笑死个人。
随着孟州、澜州、潞州、浔州这四州大势的变易,周昆也看出来了,自己再不死心塌地的跟着‘陈青天’干,下一个要收拾的人可能就是自己,儿子‘周钧’已经给家里来了几回信儿,细叙孟州的大变化,更把陈道玄敬为天人,甚至嚣张的说,别说东路,便是整个天下都未必寻得到能抗衡‘孟州卫’的强军,父亲你收收心吧……
想想‘陈钦使’初出京时,在青林涧都打的青州三匪大败亏输,那时人家手里才多少人马?现在呢?光孟州卫就上万,不说在浔州也征兵招士,听说,澜州潞洲都在征招兵马,怕不能四五万人?
我的个天呐,周昆一琢磨,自己庄子上这点人马都不够给人家塞牙缝儿的。
所以,汪英一到青州,周昆和老丰就奉其为‘上使’,言听计从,你说咋就咋,整饬也好,征招也罢,我们全都听你的。
汪英也说了,‘你们整饬完毕,待孟州银司正式运作之日,这边的三千人马饷银就由孟银来承担,你们只管按照陈大人的《孟州统训法》训练军兵即可,精猛之士全天候的苦训,腌臜一点的出外面继续劫道什么的,但有一条,不许劫任何百姓良民,黑吃黑就没问题,或是贪官污吏的,不过,也要擦亮眼睛分清楚了人,别劫杀了自己人。’
安排完了这些,汪英把一百来个孟州军留在这边当了‘教官’,他亲自统率一部周昆的人马与青天司的诸案司吏直奔浔州。
张东诚他们在浔州一见到陈道玄都跪了一地,真有种见了‘家长’的安心感。
在这之前,他们再未想过有一天是这位纨绔子弟领着他们走一条前所未有的新路,而且这条路已经在孟州建起了它的根基。
是日,杀羊宰鸡,犒赏全司。
毕竟‘青天司’这回来的不光是他们,连同他们亲属家人都跟着来了,总计达三四千人啊,光是他们的话也就是五百不到吧,拖家带口的,哪家没个六七口人的?
陈道玄给了一个意见,青天司的家属什么的,还是要往孟州安置,那里是大本营,也最为安全不过,张东诚等无不赞承。
夜里,陈道玄与‘青天司’五案‘提举’开会。
‘文吏案’提举张东诚、‘综务案’提举魏进深、‘卷核案’提举朱子厚、‘律法案’提举李茂林、‘獬卫案’提举王朝贵。
就这几位都是正当盛年的‘能吏’,他们多年为干吏,经验十分丰富的。
陈道玄没讲什么‘青天司’,他讲的是‘银枢圣堂’。
“青天司以后肯定要废除的,但眼下我等还要兼着各职……”
听到陈道玄这句话,张东诚等人都没觉得的意外,大人雄心已经在‘孟州卫’征招上暴露了,我们都是上了贼船的,当然听大人的了,更何况不止孟州一卫,澜州卫、潞州卫、和此时的浔州卫,都招募了上万人马。
京东东路有小一半已经落入‘陈大人’手中了,这一点,他们心里都有数呢,其它数州都没放在眼里,因为那些人手里没攥着兵权,州卫又腌臜的不堪一战,就连青州外二匪的‘三千人马’都是陈大人的,有什么好担心的啊?
长条大书案,六个人围坐着,獬卫们给端上了‘九叶草’浓茶,一杯下肚,一夜清醒着吧,哈哈。
还有列席的,杨真、陆士、陆麒、樊朝英、陆麟、樊钧熊、樊钧虎、樊钧豹在右。
左边是张东泰、裴域、陆温、周钧、刘应、李信等诸将。
当然,少不了‘哼哈二侍’了玄与裴军这一佛一魔。
其它那些‘青天司’的吏员都没有资格参与这个高规格的会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陈青天’的俊脸上。
陈道玄环视众人之后,正容道:“各位要谨记一条,孟州银司才是我们的根本,这世道就是这么残酷又现实的,没银子,什么事你都办不成……”
众人深以为然,就是因为没银子,老百姓吃不饱饭活不了才去落草准备造反的嘛。
朝廷没银子一样要崩溃的,根本运转不起来。
就听陈道玄继续道:“……今儿,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自己人’,我陈道玄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往根子里讲,讲到大家都清楚明白的要跟着我去做什么?未来我们这些人的去向是哪里,人嘛,都要有个奋斗的目标,或文或武、或仕或商,总要活下去,即使朝廷不给‘青天司’一条活路,那我就领着你们蹚出一条活路,神挡则杀神,魔阻则斩魔,蹚过尸山血海,就是朝天大道,有没有胆量随我去蹚啊?”
“有。”
张东泰第一个站起来,怒吼一声:“神挡则杀神,魔阻则斩魔,誓死追随大人。”
“神挡则杀神,魔阻则斩魔,誓死追随大人。”
裴域、陆温、周钧、刘应、李信、樊氏四个、陆氏三人一起站起来轰然应喏。
声音震的差点没把房顶揭开。
张东诚也站了起来,“誓死追随大人。”
魏进深、朱子厚、李茂林、王朝贵也起身应誓,“誓死追随大人。”
众志成诚,大事可期。
陈道玄摆摆手,让所有人都落座。
“很多人都知道‘青天司’是皇帝手里的一把刀,这把刀的下场是可悲的,新皇登基必先血洗‘青天司’,再重建‘青天司’,为什么呢?因为在新皇看来,这把刀曾是祖上的,对自己就未必忠心,此其一,其二,青天司做的事,是在位皇帝的孤臣,几乎把能得罪的满朝文武都得罪遍了,想杀青天司的人又何止新皇一个?为平息众怨,新皇也会祭起屠刀把‘青天司’斩个一干二净……”
有楚以来,青天司就是个命运,可谓无比悲催凄惨。
“我,不想死。”
陈道玄淡淡道:“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所以本使带着‘青天司’出京就是寻觅一条活路,其实很简单,只要我等足够强大,任谁都操控不了我们的命运,哪怕是宫里那位皇帝,也不行,他既然不把我们的命当人命的珍视,我等又何必要效忠于他?这话说的有点诛心,似是大逆不道,实则并无不妥,效忠也要看换得换不回来,被视为猪狗草芥时,还谈效忠就是‘愚忠’了,诸史为鉴,愚忠者皆难得善终,死的不仅冤,死的还很惨,本使在这里讲一句话,尔等都牢牢记在心中,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这句话在这个世界还没有人说过,陈道玄是‘开创者’。
张东诚等都睁大了眼,满眼都是震惊,君臣间竟可如此?
和他一样,其它人也同样的想法,被皇帝视如草狗时,还要继续效忠吗?
而这句‘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草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真的把他们都震撼了。
“如今,朝廷政令已经出不了‘天京’,即使出了京城也都变了味儿,甚至有些人等着看本使的笑话,他们以为本使养不起‘孟州卫’上万大军,呵呵呵……都是些鼠目寸光之辈,不提也罢,”
陈道玄端起九叶草喝了两口,又道:“今儿为何讲这些?就是告诉诸位,青天司只剩下一个‘名’了,也是我等扯着虎皮做事的一个幌子,它还很好用,而朝廷的嫡争会逾演逾烈,把谁卷进去也有可能,稍有不慎就可能死的残渣不剩,便是‘四公一侯’这样大的武勋贵族也一样,什么四大世豪、七大名门、九侯十七伯,统统都一样,换个说法,乱世将致,概因皇帝子嗣太小,外有就藩唐州的‘唐王’,他有‘龙虎天师道’在背后支持,还有失踪的‘废太子’可能得到了‘河西军’的支持,因此母族便是河西军的一尊巨头,他们必然不甘心大统皇位落入二皇子手中,才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娃娃,又能做得了什么?还不是满朝腌臜主宰国朝政务?关键是这些年来,他们有任何作为?除了把盛世搞衰,他们还做什么了吗?除了尸位素餐、中饱私囊,可有任何建树?成年皇帝在位都不做正事,指望一个不到六岁的小皇帝能做什么?陈国公这个外戚掌权?作威作福?那也要他陈国公有那个本事,而近期,赵国公段兴明就可能有动作,他,不会坐以待毙的,皇帝新近下的两道圣旨就是乱起之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