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卿,你抬起头来。”
“是,陛下。”
陈道玄跪直了,仰视龙书案后的人间病尊。
“你,可曾有了婚约?”
“这个……禀陛下,未曾,臣之前少不更事,那个那个名声不太好……”
“呵呵……”
皇帝倒是笑了,“朕就瞅着你顺眼,人也生得一付好皮囊啊,提刑案你替朕掌好了,青天司嘛……朕让长公主去坐镇吧,罗柄忠都信不过,他还是太后罗氏一族人,哎……让朕再信哪个去?你,还太年轻,承不起权势之重,朕也不想毁了你,日后青天司有长公主‘宁德’坐视,你就不必事事入宫了,只同宁德长公主禀明也是一样……”
宁德长公主?
这是几个意思啊?
先是问我有没有婚约在身?
然后就派个长公主来青天司当我上司?
这这这不是要我尚公主的节奏吧?
陈道玄晕晕乎乎出了宫,都差点忘了今儿上午要去神禅寺上香。
不过时间还是有的。
“回府。”
陈道玄暂时抛开这些想不通的事,回府把绿绮紫裳二婢接了就出南城门,直接城外约二十余里外的‘乾坤山’。
府中有‘天魔婢’这事必须得先处理好,不然睡觉也睡不安稳。
虽然天魔教不会对自己就下手,但朝堂形势演变到今日的变化就不好说,罗柄忠都动了,‘五城都军使’罗柄义还能坐几日?
……
乾坤山是东岭一条支脉,延绵无尽,气势浑雄。
而乾坤山的钦天峰更是最高的一道孤峰,承天府中轴线正对钦天峰。
天下闻名的‘神禅寺’就在钦天峰半山腰开阔之处。
神禅寺的佛殿也是星罗棋布,盘山而上,予人极壮观的一种震撼。
据说,钦天峰巅之上有一座孤殿,只有‘圣僧’才上得去,那座殿名为摩天神殿,当年高宗曾登上去一次,此后便封了巅顶神殿,只有‘圣僧’可入。
能被称为‘圣僧’的就一个老和尚,或许后世还会有,但目前仅此一位。
这‘神禅寺’有多少僧众也无人知晓,只知神禅僧众不入世。
另有一说,神禅寺僧众各个身怀绝艺,哪怕只量洒扫僧也是当代高手。
再就是神禅寺‘下院’香火鼎盛,香客络绎不绝,每天都有几千香客入下院上香还愿或请愿。
便是帝京中的权贵也只能进入‘神禅下院’,哪怕你是宗室勋爵权贵都是一样的,神禅寺中院恕不接待俗客。
至于‘神禅上院’就更不用讲了,那是该寺‘长老们’才能静修之处。
经历了昨夜一战的陈道玄反而没有带多少人来神禅寺,主要也是路上护卫罢了,他只带着秀芸和她20个精锐府兵。
这些府兵不仅受她父亲调教过,她艺成还府后也亲自下场调教他们,她甚至悄悄告诉陈道玄,獬卫们虽是精锐中的精锐,却不是她这些府卫的敌手,一个打三个是没问题的,如今再配上‘连机弩’给他们,更是不得了。
而杨勇和他借来的100名东山营兵,陈道玄是真的不敢全信,当他知道外祖父赠‘诛邪’的内涵深意之后,心灵也不免受了小创,即使知道人在最危急时肯定先顾全自身,他心里仍感觉别扭。
杨勇或许没有‘武陵侯’那样复杂的心性,但就怕武陵侯说什么他还听,在关键时刻反手来一刀,岂不是悔之已晚?
在这种情况下,陈道玄更愿意相信自己招揽的高彦彬。
今日返回就把已经准备好的那个房契送给高彦彬,现在火候也差不多了,不过是近一步拉拢高彦彬为腹心的一种表示,他若接受,那便可信重任用。
真要说生死相托的话,陈道玄更愿相信此时的晁秀芸,这个时代的女人是以男人为天的,一旦认定之后,她们是真的生死相随,荣辱与共,背叛自己男人的绝无生路,被世人共弃之,世间根本无她们容身之地。
再就是,青天白日的,真还有大胆至极的杀戳临身?那就更开眼了。
而自己身边的晁女也一定会给他们一个惊喜。
与老和尚齐名的‘圣母’高徒,都不知到厉害到什么程度?高彦彬或杨勇是不是秀芸的对手不好说,但陈道玄知道自己一定不是她的对手。
至于绿绮和紫裳,虽也深藏不露,但陈道玄就更不放在心上,一方面因有秀芸在侧,一方面自己也能扛住一个吧?不然真没脸活下去了。
而且他对自己魂穿之后变异的身体也是极有信心的,那种悄悄的改变似乎随着时间的推随还在深入着,他每每感觉自己身上荡漾着无穷无尽的力道。
入寺的时候,有几名獬卫开道,做为提刑案提举,六名随身獬卫是标配。
这个时候来上香的香客稀稀拉拉的满官道,从南城门到神禅寺一路不绝,几千人肯定是有的,据说每日都是如此。
寺院外开阔的枯树丛边,停着太多富贵人家的马车轿辇。
象陈道玄他们这样一路张扬骑骏马飞驰的真不多。
留下数名府兵看守马匹,他们就进了下院。
一名灰袍僧人迎了上来,“敢问檀越可是青天司陈道玄?”
这僧人年约三旬,精瘦挺拔,目光隐隐流转精芒。
“正是在下。”
陈道玄微一拱手,其实他那袭‘团獬’大补已经极为触目惊心了。
路上回避他们的人太多,青天司的獬袍在京城就没有不认识的人,哪怕是平民老百姓只要经常上街都认得。
“陈檀越请随小僧来,”
“善,”
陈道玄领着秀芸等人紧随三旬僧人而行。
他们不走正道,而从一侧的青石小道,穿过回廊到了左侧的月亮门,守门僧众稽守,也不盘查就启门让他们进去,显然他们认识这灰袍僧人的身份。
而这道月亮门正是通往神禅中院的门户之一,一般人根本进不去。
陈道玄他们一行人在无数惊诧的目光中入了神禅中院。
“那个就是近日传说中的净街虎陈纨绔?”
“没错,便是此獠,不想玉树临风周正的很呐,啧啧啧,”
“此人不得了,昨儿个刚抄了提刑案前提举刘振堂的府第,听说圣上把刘宅都赏了他,”
“你们没听说啊?此子入司当值一日,次日其父陈叔平就官复原职又坐到京兆府视事了,厉害,厉害……”
“呃,该不会是此子撅着……嘿嘿……”
“你这张破嘴,迟早跟着你吃粑粑,我离你远点吧,”
“哈哈哈……”
“肃静、肃静,几位檀越,此乃佛门净地,岂敢污言秽语?”
“对对对,罪过罪过,”
“师傅,我等之错,我等之错,”
几个议论者吓的直缩脑袋,纷纷散去,各许各的愿去了。
……
入了神禅中院的陈道玄感觉又不一样。
古刹的神韵在这中院体现的更是淋漓尽致,几株古槐点缀其间,虽在冬日中树枝皆枯干,但仍看出干壮枝繁来,隐在树后的一幢幢佛殿宝刹禅意荡漾,红墙围簇,殿顶琉璃瓦映着日光熠熠生辉。
中轴线上的正殿十分雄奇,二层巨大横匾上书‘万佛朝宗’。
殿门外八名雪色白袍佛裳的年轻僧人合什而侍。
他们头顶上有两行六点戒疤。
戒疤数量代表修行深浅及在寺院中的身份。
在佛门中六个戒疤就不得了,差不多是‘罗汉’身份,而且头上的戒疤不是为好看想戳几个就戳几个的,它有森严的规矩,不可僭越。
然而就在陈道玄他们步上正殿台阶时。
大殿中行出一白眉慈目的老僧,他身后跟着两行诸僧。
这老僧披着风黄外红的袈裟,气势实在不俗。
“阿弥陀佛,老纳怕惊世骇俗,未能出迎至山门之外,望小师叔宽恕无礼之罪……”
什么?
小师叔?
只见老和尚快步下来,居然撩僧袍跪下见礼。
可把陈道玄给惊了一大跳。
这事要传进京城,怕不要举京哗然吧?
看这位袈裟打扮分明是‘神禅寺’的主持方丈啊,称我小师叔?
这个、这个……看来自己的身份被老和尚给‘确认’了,而且传话回寺让方丈以‘礼’接待。
不然的话再也解释不了。
就是跟在陈道玄身侧的秀芸都直翻白眼,她倒是知道神禅寺这些僧人有多么的拿大,便是‘公侯伯’爵或皇室亲贵到了也端着佛架子的。
她身后的六獬卫、十府兵都更傻眼了,天呐……陈大人居然是……圣僧的弟子吗?
不然神禅寺方丈怎么可能跪称‘小师叔’?
全帝京人都知道神禅寺方丈是‘圣僧’的徒孙,这一点错没有的。
跪低的老和尚把秃脑壳上9颗戒疤清晰呈现在眼前。
其它僧众统统跪翻了一地,‘阿弥陀佛,小僧等叩见小师叔祖……’
小师叔祖了?
我去……
陈道玄都麻翻了。
“快快起来,快快起来……”他赶紧伸手把方丈托起,“都起来。”
“谢小师叔不罪!”
“谢小师叔祖不罪!”
这这这这叫什么事嘛,这排场有点大了啊。
再说跟在最后的绿绮紫裳,二婢脸色变的那叫一个难看,都惨白了。
方丈起身之后,又微微稽首,目光更是越过众人,直接盯了一眼二婢,盯的她们双股战栗,浑身发抖。
要说天魔教众还有克星的话,那无疑就是神禅寺僧了。
方丈一眼就看穿了她们底蕴。